
念书的时候喜欢听收音机,听安琪的,听卢瑾的,听陈丹燕的,也会听万峰和阿宝。记得一期“凡人咖啡馆”做Beyond的专题,有歌迷打电话进来给主持人讲黄家驹死了,是从三米高台上跌下来头着地摔死的,随后收音机里沉默很久,主持人说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他有点儿不能接受,接着便放了一支《冷雨夜》送给告诉他噩耗的人。像那样的突发事件其实有很多,比如有一次晨晓主持节目时说着说着突然就哭起来,原来安琪死了,煤气中毒死在了家里。晨晓在收音机里止不住地抽泣,她说:“安琪,我恨你!我真恨你!”大概这是我学生生涯里最难忘的两个“收音机档案”,那时每天晚上都躺在宿舍的床上听陌生人跟你窃窃私语。
卢瑾爱在中午给你讲都市触觉,传说她从来不准备手稿,就是那么随囗道来,她的慵懒声线犹如变幻从容的气候,时而艳阳高照,时而轻风细雨。陈丹燕则总是很轻细,慢条斯里地讲述她的旅行见闻,从德国的都柏林到意大利的罗马,声调有些忧郁,缺乏职业电台DJ的中气嗓门,却似乎更帖近人心。从每个城市的咖啡馆到博物馆,她总是乐于和我们分享沿途风景,并且会读一些比较特别的听众来信。有一个十七岁女生写了长信给她,告诉她自己想自杀,这个城市充满绝望和疏离,让她感到害怕,陈丹燕没有像“知心姐姐”那么教她如何释怀,而是站在一个感性作家的角度对那女孩讲了一句话:“你是天才,你的文字足以证明你是天才,敏感又不甘于平庸,我要跟你讲的就是这些。”我相信可能那么多年过去了,陈丹燕自己都已经忘记她讲过的话,我却记得,那个女孩现在如果还没有自杀,也许她也长大了,她一定也会记得。
若干年后逛书店,看到陈丹燕的《木已成舟》还摆在书架上,翻开来读,发现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子愈加成熟内敛起来。她说每次看见与自己心灵帖合的艺术展品,便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想想长久以来,陈丹燕都一直是某个带我去“游遍”欧洲的奇女子,在如今所谓“小资文化”蔓延的浮躁时节,她依旧还是温暖的独行者,曾经在收音机里给我的一切均还被保留下来了,比如黑咖啡,比如暖融融的羊绒地毯,还有阴冷连绵的异乡石板路……
现在几乎不听收音机了,诱惑越来越多,真相却越来越少。用声音安抚人心的年代终于过去,我已经没有时间听收音机了,一切都显得来不及。但是,单纯以吐字与音乐描述感情仍是这世界最美妙的行为,所以我不怕眼盲,也不恐惧瘫痪,只要还有那一些久违的感动,就不会与绝望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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