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媚今朝和平常那般下厨，绿盈盈的水芹菜配上粉嫩的里脊肉，清透漂亮，蕃茄被切成鲜艳的月牙，围在盘沿上。她不是个擅长做菜的女人，尽管长相贤淑，然而依旧抵不住被宠爱过的娇奢，端锅提碗均是生疏的仪态。不过艾媚今天还是兴致高昂的，她眼里头似有火花闪动，照得面孔都光辉起来。艾媚是那种出厅堂的表现远远超过入厨房的，因此那菜式端到客枯的时候，额头细细白白没有汗渍，身上的油烟味似乎也被清爽气息盖住了。

     艾媚的丈夫以及母亲蓉婷都硬硬地坐在那里，艾媚把饭盛到母亲手里时还笑了一下，那笑容甜得让人毛骨悚然。虽说艾媚也说得上是秀美，然而所有人都晓得真当绝色的还属生她的母亲，年近五十照样国色天香，眼角眉梢处处流露少女的风情，发髻干净利落地盘卷起来，突出好看的脖子和锁骨。艾媚的脸部算是承袭蓉婷的优势，骨架却依了父亲，所以母女齐齐出现的辰光，总归有人觉得女儿要强势些，妈妈还是细软温润的。丁海当初也是到艾媚家吃了一次饭，见着艾媚的母亲，回家路上就向她求婚了。婚礼那天艾媚从意大利定做的婚纱把她映衬得艳光照人，却没能吸引住所有的眼光，蓉婷只得一身雪缎滚银边的高领旗袍，外裹深红色披肩，佩一枚白钻镶紫珍珠的百合花胸针，那妆容和韵味将丁海的两个叔叔都看痴了。

     今天艾媚生日，本该是丁海屈就着她来做事，却不想妻子另有打算，不要礼物也不开盛宴，却悄悄请了风华绝代的母亲来，只说想见见久未碰面的亲人。丁海开车将蓉婷接过来的时候，艾媚抱住蓉婷直亲她面颊，丁海只是在一旁微笑，他是无论何地都会注意风度仪表的那种，一看便知受过些正统的西式教育，人前永远是毕挺的，头颅高抬，漂亮的唇角永远上翘。然而温和的外表掩不住丁海内里的轻视态度，极少有人能真正入他的眼，这样的男人怪癖很多，比如做爱时要抬头照照镜子里的仪容，这样的男人其实注定是要孤独的，面上在迎合社会，实际却在有意识地将自己推开。

      今次三个人坐在一处，话都不多，蓉婷拿出一盒礼物给艾媚，艾媚急急地拆开来瞧了，是一套婴儿的衣物。艾媚有三个月的身孕，身板却还是薄的，只是腰有些刻意地挺直。蓉婷想起自己怀孕的时候，也是一点儿不显怀，皮肤反而更光洁白暂，所以被人一眼看出是生女儿的兆头。

      上完汤后，艾媚声音糯糯地道：“姆妈，我做的菜不好吃，不过你还是要尝一尝。等一歇还有最后一道极品，是丁海最爱的，不过我相信姆妈也爱食的。”

     “艾媚，你还真是有点当母亲的样子了呢。刚嫁给丁海的时候，还是像个不懂事的孩子，现在也让你晓得一些当妈的辛苦。”蓉婷说得很是怜爱，语气却是平淡的。

     “那姆妈就多教教我。丁海，你要不要喝点红酒？姆妈喜欢的。”

     丁海马上站起来，去拿了一瓶98年的Merlot，他和蓉婷都囗味偏甜，平常家庭聚会都会选这种实惠上囗的品类。而艾媚自从得知自己有了便滴酒不沾，她讲到底还是学着母亲在竭力让生活处处都完美精细些。

    “中国菜配红酒，也亏艾媚想得出来。”蓉婷这句话也是不咸不淡的，她端庄的仪态即便是在开玩笑，也让人产生无地自容的感觉。
“但是我的清炒牛腰肉兑Merlot很鲜美啊！”艾媚任性地鼓起嘴巴，冲丁海做了个鬼脸。于是丁海和蓉婷还是端起酒杯啜饮起来，红色液体瞬间注入他（她）们体内，缓缓从两个人的脸上泛出粉晕来。

     过了一会儿，艾媚突然跳起来说要上大菜了，便疾步走进厨房，拿出一个大大的金边细瓷盘来。盘子端端正正放在餐桌中央，丁海和蓉婷盯着那盘子看了一会儿，又一齐望住艾媚。艾媚笑道：“别急啊，再等一下就有得吃了。”于是三个人又等了一下，丁海和蓉婷便开始头晕晕地，身体象被抽空了精力般软下来，靠在椅子上再也动不了了。

    艾媚看看母亲和丈夫的反应，满意地站起来道：“现在可以上菜了。”她面上笼罩着胜利的喜感，笑得比刚才还甜百倍。

   “艾媚，你这是什么意思？”丁海的脸色苍白起来，却努力让语调平和，他要保持他的高贵，艾媚非常明白。

   “什么意思？请你和你最心爱的女人吃饭，我亲手做的。”艾媚边讲边拿出一个细长的铁钩，用一块绒布仔细擦拭起来。

    “你要干什么？倒底怎么回事？”蓉婷细细地问了一句，声音在发颤，眉头哀怨起来了，显然她还是要比艾媚惹人怜惜。

    “从去年十月份开始，你们在旅馆见面的次数远远高于吃饭的次数，对吧？”艾媚把玩着手里的铁钩，那钩子被她擦出了银光，寒森森的。]

    “你开什么玩笑？她是你母亲！”丁海显然有些天真，试图用垂死挣扎还挽回夫妻感情。他可能不明白艾媚缘何会洞悉他与蓉婷之间的情事，但是等一下他可能就会更迷惑于妻子为他安排的“好戏”。

    “丰豪大酒店1607号房间，是你们长期的幽会地点吧？”艾媚拿起那只大盘子，慢慢坐在地上，移到丁海和蓉婷都看得到的位置，然后张开两腿，将盘子放在腿间。

    蓉婷与丁海终于不再说话，他们紧闭双唇，好象在等待艾媚给他们判刑。艾媚像只姿势怪异的小鸟，嘴角挂着款款笑意，眼里却满是怨毒。蓉婷在这样狼狈的时候还是相当美丽，她的姿色其实在很久以前便淬成了艾媚心里的一把刀，如今也总算是打磨光亮尖锐，要开封饮血了。

    “丁海，你娶我是为了姆妈吧？我早就晓得了，也理解的，所以有些东西对你来讲是多余的，比如我肚里那块肉。不如给你们食了吧，啊哈哈哈哈哈……”艾媚仰面狂笑，曾经的莺声燕语已转化成了歇斯底里。

    艾媚将内裤褪下来，那支铮亮的铁钩果断地扎进自己的下体，蓉婷嘴里似是呜咽了一声，惊恐地泪流满面。

   “你们等……一下……很快就上菜了……”艾媚满头大汗地道，嘴唇都咬出血来，整个人坐在血泊里，刺目又绚丽，和婚礼那天蓉婷身上的披肩颜色一样。丁海从来没有送过艾媚那样漂亮的披肩，因为他不需要用这个来代替自己的拥抱，而那曾经是自己的母亲最需要的。

     那团血块终于出来了，它红得发黑，丝毫看不出婴孩的形状，肉鼓鼓的，隐约还能闻见热热的咸腥味。艾媚拼命忍住痛楚，尽力挤出笑意来，将血块放入盘中。丁海的面色一点也不比艾媚好看，他大睁着眼睛望着妻子将自己的骨肉从体里钩出来，浑身打着冷颤，那眼角似要崩出血来。蓉婷已经完全晕厥过去，从第一次与丁海偷情开始，这个玲珑通透的女人已经设想了无数“奸情败露”后的场景，甚至都料想了艾媚自尽的悲惨结果，无奈这个女儿太了解母亲的手腕，所以终于也让她惊讶了一回。

    “菜”已入盘，艾媚端着爬到两个亲人面前，将它放在餐桌上，地板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像鲜红色花朵碾成的碎末。

    “菜上齐了，请享用。丁海，你叫醒姆妈啊！”艾媚嘶哑的声音刺破了所有人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