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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工记

(2014-08-20 17:4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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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阿芹

现实有巨大的胃消化掉钢铁 生命 垃圾

事件……疼痛与震惊也被彻底地消化 记忆

是一个有洁癖的胃 它讲述着过去

安慰我们 上面残留旅途中的

风景 它们凋零 在我记忆的相册

留下一个个复活的标本 正在发生

或仍将发生 她从乡村来到城市 十七岁

三年小学 偏远乡下 胆怯……这些年

一群群像她一样的我们来到城市寻找

人生的前途 却不能不返回乡村

三千多人的工厂 标准而熟练的动作

注定只能收留我们短暂的青春

她在另一条拉线 夜班 住在

女工C幢 B车间 来自贵州……如果

不出事 我无法知道这些 她会像我一样

在流水线的桶式工衣中只剩下工号或者工种

“C幢有个女工生了一个小孩在厕所

小孩差点死了……”工友们谈论着

“是的 清洁工发现了小孩 带回去了”

“一个男孩 听说清洁工送给了

一个潮州人 给了两千块”“那女孩

我认识 装配部的刘芹 贵州的”“男孩是

河南的 注塑部的 离厂三个月了”

“她胆小 不敢去医院 没有做掉”

工友们还在交谈 “女孩离开工厂”……

生活在难以想象的现实细节中挣扎 又必将

永不回头地消失 被现实逼迫窒息的感觉

它们来自愤怒 忧伤 感动 痛苦 无助……

在真实状态中捕捉无奈的悲哀 它们将

被时代巨大的胃消化 包括阿芹 或者我

以及生育在厕所茫然无知的婴儿……被消化掉

 

 

阿艳

这么多年 我已习惯许多人

用无法理解的方式生活 比如卖淫

抢劫 乞讨 行骗 对于你

我无话可说 一度无语

我又能说些什么 十七岁出乡

电子厂 外省男孩 恋爱 怀孕

销声匿迹的男友 挺起来的肚子

在腹中生长的生命 不知所措的担忧

生活对于十七岁的你犹若巨大的伤口

在发炎 在疼痛 你闻到腐烂的味道

刺在喉间 “生活总会有办法”

她如此对你说 “女人总会有办法”

她们说 “路总会有的” 她们

安慰你 尽管你不耻于她们的职业

但是现实的危机 像腹中的生命

日益长大 你出厂 住进她们的房子

没有理发工具的发廊 等候十月分勉

这个孤零零的小生命最终没有跟随你

他 一个七斤多重的婴儿换来一万块钱

“营养费”对你来说 是精神的营养

或是肉体的营养 怀胎十月的结晶

不知所踪 有人说送到了潮州

也有人说是湛江 茂名 抑或在隔镇

当你平静地叙述这一切 我和你仿佛

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 虽然我们属于

同一个世界 我也能理解你现在的

职业 比如眼影 嘴间叼着香烟

或满嘴脏话 一万块 小孩 男性

营养费……它们构成玻璃或者墙

将我与你隔在陌生的世界中

“生活总是快乐的”你叼着烟

用修长的手指甩出一张麻将牌

你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涂满厚妆的脸 我看到白色的冷漠

没有表情 也没有忧伤 

 

阿芹与阿艳

06年,我离开工厂后,有一次感冒去东坑医院,碰到我以前在黄麻岭工厂上班的同事,她去东坑医院做人流手术,我们交谈了几句,跟她一起的也是我以前的朋友,医院里做人流手术的人很多,另外一位工友说,大医院里做人流手术要排很久的队,没有在小诊所做得快,然后就说某某是在小诊所做的,很快也很方便。做人流手术的工友说,小诊所不好,C车间有个女工在小诊所做的,第一次清宫未尽,刮了两次宫,后来感染了,估计以后没生育能力了。陪她一起来的工友说,好多是小诊所里做的,她出问题,是运气不好。

她们的对话让我产生了做一个有关这方面调查的想法,我卫校毕业,学的社区医学,了解一些简单的医学常识,我花了半个月做了一个小型的有关“女性生殖健康和人流”的调查,我当时找到十五个曾做过人流手术的女工,她们是我托工友,老乡们找到的,这样私密的事情,大家不愿意说。找到十五个愿意说的女工,我费了很大力气,我告诉她们,我不会写她们,只是好玩随便问问,不会把她们的姓名等有关信息透露给别人。受访的15个有过人流经历的女性农民工中,有11人是在不具备医疗条件的小诊所进行的,只有4人在正规医院做的人流手术。我有点吃惊,这之前,我没想到比例如此大。

工厂还有一些人因为害怕,或者其它原因,没有去做人流手术,比如我写到的这两个女工,一个叫阿芹,一个叫阿艳,阿芹是我以前的同事,她把小孩生到厕所,后来离开那个工厂,从此再没有了她的消息,她不是跟我同一个车间,也没有在同一个班,我上白班时,她上夜班,我上夜班时,她上白班,我不认识她,但我以前同宿舍里有一个她的老乡,是她告诉我阿芹的情况。我一直想了解出厂后阿芹的境遇,但没有找到,她消逝在茫茫人海中。大约07年,我在桥沥一个五金公司做业务员,租住在南门的城中村里,我楼下对面有一个小发廊,发廊里有出卖肉体的女子,阿艳是其中一个。阿艳以前在工厂打工,跟人恋爱,怀孕,生了一个男孩,卖掉了。一万块。我听到很吃惊,有时站在楼上,看着阿艳她们在谈笑,好像一点事情都没发生。后来从工厂出来之后,阿艳去了酒店,被一个台湾人包养了一年,一年之后,不知什么原因,就呆在这个小发廊。每天看到阿艳,我会想起我的同事阿芹,我不知道出工厂的阿芹会不会走上跟阿艳同样的道路,我一直告诉自己,阿芹应该不会。

我又想到在小诊所做过人流手术的女工,她们现在生活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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