匍匐于尘世的喧嚣---宫白云
(2016-03-06 20: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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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然阵痛宫白云林雪诗歌评论 |
匍匐于尘世的喧嚣
林雪姐转来诗人焉然的诗集《阵痛》,嘱我为诗集代序。雪姐的嘱托不容推辞。虽与焉然互不相识,但诗人都有一颗相通的心。近日得空翻读,越读越是惺惺相惜,诗歌是一种心灵的符号,把相通、相懂的心往一起聚合,哪怕互不认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心灵感应与体验,诗歌的情感或情绪在另一颗心灵起着化合作用,维系着共鸣的和弦。
现代文艺理论家、诗人胡风曾说“在诗的创造过程中,只有通过主观精神上的燃烧才能使杂质成灰,使精英更亮,而凝成浑然的艺术生命。”并以此作为真诗和假诗的分歧点,他的这一看法,我觉得诗人焉然把握的很好,她的诗大多都是主观精神的充分燃烧,所用的题材也大都是通过自己内心熔炉冶炼的结晶。诗人所强调的“自我”,是循于诗歌原就应该是抒发个人对生活的感知和感受。史蒂文斯说:“一首诗并不需要有某种意义,像自然界许多事物一样,诗也常常没有什么意义。”有些诗人的诗艺理想就是避免所谓的“意义”控制”,令诗歌真正回到它本来的样子。更多的时候,诗已是某种私密的事物,当然,诗歌写什么?如何去写?仍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但毫无疑问日常的主题与宏大的主题同样都可以出“大诗”。对于诗人焉然来说,出不出“大诗”似乎并不是很重要,或许写诗就是她自我内在的表达或释放。诗人大部分诗都是以主体“我”来叙述和主导的,诗中的“我”既是诗的主体,也是诗的客体,诗人毋庸去制造更多的噱头,她的诗就存在于存在本身,就发生于日常生活,很容易辨识领会,她在纷繁复杂的日常事物的表象下思考、挖掘,“匍匐于尘世的喧嚣”,“观看每天重复的疯狂和漠然”(《城市片断》)。“时常想念他葱郁时的模样/那个为我遮挡烈日和暴雨的人/我放手季节的缰绳/抽打青春的挠痕/以掌中之雪蒸馏老去的青春”(《致我老去的青春》);“我只能摁住瘦削的孤独/去臆想的殿堂参加自己的葬礼/对每一段爱与恨致以恳切的悼词”(《异乡》)。诗人像鱼一样游动于日常的诗思里,每每留下微妙的感悟与人生的意味。她写下它们,就意味着一种生活,为生活与心灵留下印痕,她敞开自己,她活在诗意的那刻,有意无意地应和人生,让内心的声音充分释放。
除此之外,焉然的诗还具有一种情感的魅力,她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和语感表达着自己对生命过程的悸动、矛盾与疼痛。她为自己的诗集命名为《阵痛》,是对生命怀有的一种深深的敬畏,通过对生命特殊的时刻建构起复杂人生的境遇。许多诗读下来真的有丝丝入扣的疼痛挥之不去,无论是来自于亲情的还是爱情的抑或是生命与生活中的疼与痛,焉然都能拿捏的很好。当我细细地聆听“另一端”传来的《荡漾》、《苦难》、《阵痛》等等,常常蓦然地惊觉,那“另一端”原是曾经疏离的自己。“这串菩提/藏在水里怕化/镶在心里怕碎……//或若明日醒来/不论在与不在/你都是她唇间/那句不间断的咒语”(《荡漾》);“在拂晓离开之前/以生冷和坚硬把自已捂热/我将化自己为光/于荒野中与你同步来临”(《苦难》);“想想吃杏的时节/早孕与临产之痛皆是幸福/一别经年/我满心的欲念都已放下/园内草枯,我已不是千年的我/只等尘埃落定/我便来为草木写志”(《阵痛》)。诗人凭借心灵的力量在日常中或畅饮“荡漾”,或投身“苦难”,或品尝“阵痛”,自由自在地漫游……到哪里,哪里可能就是她的诗境。她掀开了灵魂的沟壑,充分满足自我的思想渴望,这样的诗自然地决定了对应的感染力。
由于诗人总是试图在诗歌中重获一种心神应和,所以,她的诗行既潜行着一种坦率又饱含着灵魂的徽光。她锻冶着心灵与情感,在诗歌中,每每以具体的事件表达思想的意识,常常通过对曾经的回归,重新在某个神秘的区间实现愿景,如《等风吹过》:
“那年的花季过了
有人曾由花间经过
童年的炊烟已散
依然我坐在门前等候
总会有一抹霞光落在肩头
也许夜雨覆过的海面
鱼儿已经疲惫
也许它们都在错过
但若有风的时候
我一定扛花再去那里
那时树叶已黄
但我坐在这里
等风吹过”
——《等风吹过》
这首《等风吹过》读着的时候,会让人想及另外的空间并心领神会了自己的那些曾经,那些最初的花与人,在时间的距离中非但不会消失,而且竟然渐行渐近。诗是诗人的“那年”,诗是诗人的“风”,诗人仿佛一直在为它们的出现做着准备,似乎很久以来,她就在用自己的生活为自己的诗准备着等候的序幕,从回忆到等待,在时间缀成的一个又一个镜像中,她把自己等成了风。
卡夫卡说过,真正的道路在一根绳索上,它不是绷紧在高处,而是贴近地面的,与其说是供人行走的,毋宁说是用来绊人的。大多数诗人的创作都在这样的一条绳索上,焉然也何尝不是如此。她在这条绳索上通过自身无所不在的精神自觉超越着生活与生命,从独特的视角去看生活中的事物,将平凡的题材提炼成为诗。以凝炼的感情去浸润诗意。在表达方式上,剔除浮华,追求自然朴素。她大多采用自然抒情或叙述的诗歌形式表达她对生活情感或现实世界的看法与领悟,在具体的情景中呈现出形而上的心理,看似日常,实则挖掘很深,如组诗《想念一条河》中《荷锄的老者》:
“北坡的风霜白了门前的阶石
——《荷锄的老者》
在这首诗里诗人把一种朴素的对善的爱都放在她想说而能说的诗的字句里了,她真切地呈现出一个“荷锄的老者”“锄尽这一生淌下的血汗”的衰老一生的语境现实,不动神色中表达了对一个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存境遇的朴素同情。虽然写者与“锄者”在生存境遇面前都无能为力,但荷锄老者自得其乐的质朴,令人不自觉的触动。另外,焉然诗歌中对社会伦理情感,人文关怀,人类不幸的灾难也有涉及,体现了诗人社会良知的承担。如《拾荒者》,《落地的家书》,《一夜故乡》,《父亲》,《井台旁的母亲》,《雅安雅安》等。诗人总是有办法为对它们的表述提供适应的词语,诗的节奏,语言肌理都具有严谨和张力的特质,表述风格理性、深邃。
尽管《阵痛》中有的诗作略有主观性的迫切搀和,但我仍对它的生命力抱着坚定的乐观态度并深感它的份量,它是诗人用真挚的情感与洗练的语言写下的诗歌,兼备生活与生命的闪光。虽然在诗的长途上焉然还在发展、成长,但经过《阵痛》,她将飞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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