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驻地，天已经大亮。下了一夜的雨，黎明时分听到了鸟叫声。

 

82岁的老爷子冯汉元在凌晨4点才被送回驻地——虽然导演女王不断说别让老爷子累着，先拍老爷子这部分戏。还是在现场一直熬到了4点钟。这老头，精神怎么那么好，就这样了还在现场跟我们贫嘴呢。

 

手脚冰凉，我裹着曾经《东方朔》就被笑谓“桌布”的“纯毛桌布”，找个不碍事的地脚儿坐着。看这家屋主人，没地方睡觉只好坐在灶台边一把把填着稻草烧火；看精力过剩的女导演，一会儿走地位一会儿把机器走来走去；看82岁的老爷子，独自坐在硬板凳上瞪着浑浊的眼睛守着时间；可17岁小妹妹，却靠坐在软椅里闭着眼睛让助理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给她捏着关节……一时间，我怎么觉得这世界是颠倒的！

连导演自己都说，嘿！我怎么全管了？

摄影说，我来当导演你来转摇臂吧……

 

现场是一个老乡的家里，又冷又潮，拍摄中还不断烟熏火燎。

拍我最后一个镜头前，我趁机照了照镜子。

我说，天哪我怎么乌漆麻黑的啊。

摄影梁铭教授笑说，我还觉得你太白了呢。

 

这家老乡，两个老人带一个孙子。奶奶熬不住跟孙子挤在一张床上睡了。四处透风的木质房屋没有玻璃的窗子挂满蜘蛛网。

“那张网结得很艺术”，我这样想着。

瘦骨嶙峋的狗妈妈咪着眼睛坐在工作区的“空地上”——摄影机轨道中间，她的两只还没断奶的小狗狗只知道淘气的跟妈妈闹，一点都不知道“世间的烦愁”……大概是晚饭时导演的那盒牛肉拌饭，狗妈妈表情很惬意，任由孩子们在它暴露的肋巴条下随便折腾着，最后，干脆就地蜷缩起来呼呼的睡了。

……就那个房间，是厨房，是卧室，是仓库，是狗窝，是拍摄现场。

我们就那么拍着，老乡一家三口、狗狗一家三口就那么睡着。

走的时候，看见那一直坐小板凳在灶台前的老乡终于熬不住，和衣睡在被剧组临时放了道具的床上……

天要亮了，导演“我的爷”，挽着我的手臂说，跟我挤挤一辆车吧，演员车送老爷子还没回来……

啊？这里到驻地一去一回起码2个小时，今天又有车外出公干。那意味着在工作了十几个小时以后，全剧组人要挤在同一辆“依维柯”上，“摇啊摇，一路摇回外婆桥”……还好，半路上遇见从驻地返回的车，大家不用挤了。

“老平”又幽幽的说，“小白今天来回跑了4趟了”……啊？一趟2小时……

 

当热热的洗澡水终于冲到冰冷的脚背时，看见左脚面被什么东西咬了6个大包包。

想起狗妈妈在我脚边，举起她湿乎乎好、像很冰冷的泥巴脚，挠啊挠的样子……骤然，浑身都刺痒起来！

啊——！！

明天!我要像孙悟空一样，先把自己用花露水先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