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曲《关山月》可以用李白的原诗唱，“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这二句的曲调，有倪云林笔意。倪云林的画苍茫中暮色四起，没有人间烟火味。清明寒食，林莽下草木始青，今天我吃了一把青草，如果雅言，就是“食薇于野”。

三天前的半夜里，想到清明要给我外婆去上一次坟，三十年没去和尚山上我外婆的坟头了。坟地在从前她夏天种豆的豆地上面的树林里，我常跟着她在大热天的清晨踩着露水上和尚山捋豇豆荚，几把豇豆中午在饭锅里蒸熟，捧着饭碗坐在门前吃。今天叫表兄作陪，表兄的老屋就在和尚山下，他路熟。接了昌东菜场设摊卖蟹的表兄，开车到和尚山下，在山下的旧屋里拿了刀、镐、畚箕等家什，过茶山，在林中找路寻坟。山中的野树几屋高，树下除了山荷叶与几丛苦竹，很静寂。

和尚山在我童年，是座很高大的山，摸到山顶的巨石上去仰面躺过，云移过眼前，有鼻尖抵天的感觉，视野里只有很深很深的蓝，大声喊自已的名字，不敢应。这样的自已很陌生，山也是陌生的。松树下遁香寻兰，真实的情景就在和尚山顶，是七八岁的少年。《故乡有灵》中所有篇章的情绪，都来自和尚山，如果在秋夜的明窗里遥望它，会悲从中来，那是十一二岁少年的贫苦时节。表兄不让我在外婆坟前烧本书，说是应当给他。我二手空空没带冥币，书就当纸钱了，老外甥自已念的。烧本书给这座山，好得没有心愿。

表兄卖蟹很忙，不容易来一趟，带了许多香烛钱币白纸幡，在树林里走亲戚，这里埋有他太公、爷爷、父母叔伯等祖上，我在林树下坐等。回来见我大把地上捋草吃，惊得噎噎。我拨一把让他也吃，他不吃。
 

薇可生食，清香无苦意，细嚼有豆子滋味，一把撸来茎叶花俱嫩。可调料生拌作菜，味不逊生菜与蒿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