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错！”“直直过！”，半个多月了，几只布谷鸟从早到晚在我家的桂花树上一声一声这样叫。说出来你会不信，我至今没见过布谷长什么样。我们小时候，它也一直在一个季节里叫，听到的人就说布谷叫了。布谷在山野里叫，传声很远，春雨绵密，田秧青青，这样的时节，眼目蒙胧，大多数时候坐在门槛上打盹，没有想过叫着的布谷长什么样，也不关心它为什么要这样子叫。

麻雀燕子都是吵，叽叽喳喳切切切，不能算叫。布谷真的是叫，声调温和，一句一句说，说得又很远，每句都一样，说一句稍息一会，不徐不急，一只说时另一只不说，轮流着一直说，说上一天。小孩子口空时说没意思的话也是这样，这样的说是为了玩。姐姐错就姐姐错好了，直直过就直直过好了，多说有什么好说的？笨又精力充沛，让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么小的东西，声音这么大，得去看看它长得怎样。一站在树下，它就不叫了，摇树枝，扑楞楞飞出来的是鸽子。独鸽躲在桂花树荫里面做什么，贼似的。飞着的鸟是不叫的，不叫就不知道是不是布谷。

布谷的叫是童声，姐姐错，直直过都是土话，直直过的意思是做生意不赚也不亏，普通话里没有这样的词，三个音节，有时似埋怨，有时像叹息。

此文写毕十天后看电视，发现叫声能说“姐姐错”“直直过”的不是布谷，是鹧鸪。错我四十年，甚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