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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花》连载38. 悲喜

(2009-03-16 15:29:33)
标签:

奸商

岛城

奇花

齐笑生

台湾

文化

分类: 《幽兰》(长篇)

齐笑生凝视镜子中自己的脸,觉得异常的陌生。人对自己陌生,因为人被别人看的时候多,自己看的时候少,人最陌生的人是自己。一凝视,会有很生分的感觉,而且种种不如意在眼里,看久了会不自在。善笑的人皱纹多,阿足很少笑,许多时候都在克制着,女人就是怕笑,怕把脸笑成皱纹成堆。齐笑生脸上皱纹多而且深,一副饱经风霜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人是怎样艰辛地活着,而事实只是因为笑。齐笑生说:瘦人的脸皮如没有相应的厚作补充,是要起皱的,如果瘦人脸上没皱纹,一定是脸皮厚的缘故。笑,笑皱一池春水。春水澄静又平静如初,齐笑生脸上的笑靥却刀痕斧迹般留下了沧桑。脸面不好与春水比,自作多情了吧。

 

老二和哑巴的婚礼,被齐笑生做成这样,哑巴对此极感激,老二还沉浸在风光中。岛城的观众既好奇又感慨同时还有些不解--想要干什么?这就需要有一个正大的理由把内心的顽劣掩起来,这样才好让人的情绪按习惯走。于是岛城传说说,老二曾经救过齐笑生的命,齐笑生是为了报答。是齐笑生自己这样说的。接着就有人问齐笑生,是不是老二真的救过你的命,齐笑生正色道:是的。

 

瑞雪飘飘,落地即化,岛城湿漉漉的,街路泥泞而黝黑。木老板的心情还没有从老二结婚的热闹中走出来,就来了件乌云压顶般的晦气事,这两天的冷空气让兰房里的兰盆被冻得结了冰。传统的种兰方法是冬不湿,冬天的兰盆浇水不能过湿。木老板是现代化兰棚,为了提高发芽率多生长兰草,冬季在兰花的休眠期都用空调加温,又像春夏天一样的浇水。这一天刚浇了水,夜里空调坏了,兰盆就全冻住了。山上的兰花也在冰雪天冻着的,但都活得很好,冰冻照理也没有关系。但木老板心头总是忐忑不安。一星期之后,兰草开始发蔫,木老板知道大事不好了,脸吓得发青,兰草有一半都是别人寄养的,是别人种的“钱”,别人种的“钱”如果死了,他也玩完了。果然,木老板暖房里的兰花全都死了。这些温室苗已经没有了像山上野兰那样的抗性,竟全给冻死了。木老板蹲在兰房的地上抱头痛哭。

 

消息一传开,在木老板那种“钱”的人都涌来了,有人开始骚动,碰兰棚,有人拉了木老板要拼命。齐笑生听说了之后立即赶来,木老板看到齐笑生,巴巴地用眼光乞求,希望齐笑生给他解围。齐笑生看到场面太混乱,大声说道:没有了兰花赔现钱,难道木老板赔不起你们这些投资的钱吗?众人才静下来。齐笑生看了好笑,说:木老板砸锅卖铁都会赔你们钱的,投资有风险,兰花死了是天灾人祸,只是各位要实下心来,不要再想收益了,本金没问题,我给大家担保。听齐笑生这么一说,众人都定了神,也都没有话说了,扭着木老板的人也松了手,木老板从地上爬起来,万分愧意地感谢了齐笑生,也对众人抱拳作揖:容我一些时候,我先把帐理清了,如果现金不够,我再变卖家产,望大家多体谅,谢谢了。木老板心急火燎地处理自己的不动产,发现他根本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有钱。房子按照市价根本卖不出去,只好贱卖,五只大钻戒根本无人收购,只好拿到当店,当店质当的老先生一开价,竟是原值的三分之一。奔弛车倒是有人要,是跟了他两年的小女人,小女人也没有开口向他要钱,拜拜的时候,自己把车开走了。

 

木老板就这样破产了,车子也没了,房子也卖了。一个月下来很仗义地把债务都清了。处理完毕后,木老板多年辛苦和劳碌一下子化为乌有,剩下了不赚不亏的光身。光身了的他仿佛觉得这时候自己才是自己的了,就像本来飘飘浮浮的羽毛落了地,可以捡起来仔细看,一切都恢复了本来面目般的真实,没有了担忧没有了计较也没有了烦人的嘈杂,只是觉得从未有过的累,又从未有过的踏实和轻松,木老板松了气,倒头大睡,一睡就睡了两天两夜。

 

一觉醒来艳阳高照,拥坐在床上拿了一支烟想点上,突然一缕幽香从阳台上飘了过来,是兰香。木老板从床上一跃而起,衣服都来不及穿,到阳台一看他呆了,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双手掩脸喜极而泣,那棵奇花开了。那么多年的等待,又那么多离奇曲折之后,在他木老板走投无路又慌乱得记不得它的时候,花开了,开成一朵红霞般的莲台。木老板来了精神,立即在地上叩起头来,边叩边喃喃:菩萨,我的活菩萨,我的救命菩萨……人在这样的时候确实是应当感恩的,木老板从此笃信起佛来,初一月半吃起了素,每晚临睡还念经,正儿八经地焚香数念珠,虽然念的经文只有一句话:南无阿弥陀佛。

 

奇花开了的消息马上被兰圈子里的人探听到,消息灵通的还上门想来一看,木老板拒绝。一位远道从杭州赶来的兰友,见不着传说中的花很是沮丧,与木老板商量,愿出一千元钱一饱眼福,木老板不肯。越是不肯,传说就越神奇,就又有好事者把道听途说的关于奇花的离奇故事写成文章,这一弄弄得天下兰人尽知。

 

齐笑生有一个自称“奸商”的朋友,这朋友是个玩兰花的大家,原本是许老头的客户,不料那“奸商”与齐笑生心气相投,一来二往成了知交,“奸商”一派温文尔雅,是个外表沉稳内心极机敏的人,心猛得常把汽车当作飞机开。 “奸商”带着一位年过半百的台湾兰商,半夜开车到了岛城,叩开了齐笑生的门。又硬拉齐笑生去叩木老板的门,要看那一棵奇花。齐笑生一边笑骂他的唐突一边说:那花有多少人想看,都被挡了,别干人家不愿干的事。“奸商”一笑:在岛城没有你闲人齐笑生办不了的事,何况只是想看看一朵花。齐笑生无奈,只好给木老板打电话,木老板在电话那头颇为委屈:不请你你就不来看看花吗?明天再不来,我打算只好把花端过来让你看了,你怎么那么不够朋友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木老板急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蚊子叫般的清楚,旁边“奸商”一脸责怪的神色:你看看你看看。

 

木老板已有几天没有合眼了,虽然胡乱得有些狼狈,但充满血丝的双眼却炯然有光。花早已搬到了室内,特意供在佛龛前。室内灯光通明,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木老板自从那奇花开后就一直不敢关灯,似乎一关灯花就会谢去或者会忽然消失,只有时时能看到,好像才安心。齐笑生他们到时已是夜里两点多,岛城除了焱焱灯火,其它都在沉寂着睡去。花开在那里小酒盏大,散发着香气和光色,使人觉得满屋的光亮都是花散发出来一般。

 

整个夜色中岛城醒着,岛城的子夜木老板的房间醒着,木老板的房间里,花在佛前端庄地醒着,心里眼里屋子里,花都是艳丽亮堂的焦点。

 

“啊!”台湾老板被惊得出声。“奸商”脑子里似刮过一陈旋风,人眩了一下,默然了许久说:兰花人能亲眼看见这样的好花,没有白来世上走一遭。几个人的神色和言语又勾起了木老板的激动,他想把花盆移到茶几上来,但手在颤抖,他想叫齐笑生帮忙,齐笑生已经在沙发上落座,看着他们在笑。

 

“奸商”把花盆捧了,小心地放在茶几上,几个人就又围拢来,开始紧张着极认真地研究起花来,都把头往花面前凑,手都放在背后,不敢用手碰,又不敢说话。齐笑生忍不住大笑起来,“奸商”目不离花,侧脸对齐笑生说:你笑什么?齐笑生发感慨:你知道花是什么吗?花是植物繁衍的性器,而你们对人家的生殖器痴醉成这样,还有什么比你们这帮玩兰人更可笑的吗?众人被他这么一说,暂停了研究。台湾老板甚至略微有些难为情。“奸商”也笑:你不是兰花人,你懂什么,你懂个凤凰。他本来是想说你懂个鸟的,说到嘴边时觉得不能骂齐笑生,立即转弯就把鸟改成了凤凰。

 

看完了花落在座位上时,“奸商”拿出照相机想拍一个花照,不好意思说,拿眼看齐笑生,齐笑生故意不作声。这是兰花圈里的规矩,花照非同寻常,非主人同意一不准摸兰叶,二不准拍花照,三不准在兰花面前抽烟。齐笑生明白他们的游戏规则,所以也没有拿出烟来抽,一直熬着,这实在是很难为他了。台湾老板有些秃顶,人一热头顶油光光的在灯下非常亮,他轻轻地摆着脑袋问木老板:老板这花啊能割爱?如能,你开个价我决不还价。木老板有些为难。齐笑生说:今夜只看花不谈买花,木老板能让我们看他的宝贝,已经很给面子了。台湾老板连忙说:那是那是。

 

喜鹊在叫:“则、则、则”。木老板心里盘桓良久想不出该开个什么样的价好。“奸商”他们累了一夜,临近中午还在睡。木老板打电话给齐笑生,他说想把花出手,否则他的神经会被这盆花压垮的,他已经有些吃不消。现在天下尽知,花在他这里不安全,他已经没有把握再继续保护这盆花了。他问齐笑生这花该如何出价。齐笑生说:这花无价,如要卖你可以让客人出价,出得你自己心里满意就可放手了。

 

花无价?木老板呆呆地想着,想着想着有些惆怅。什么叫无价?是不值一分钱还是值无数的钱?花根本不是钱,买卖的不是花而只是心情再加上另外的一些感觉吧,准确地说是一种心理一种概念吧,或干脆就是买卖欢喜。木老板联想到古人的千金买笑,这是何等浪漫的买卖啊。木老板对这个花的喜欢在一次一次的意外中被强调,这种欢喜已被深刻地烙在心中,如今这花就是他的命运,他如今要出卖的不是一朵兰花,而且灵魂一样的东西。他很无助,自己根本无法将头绪理清。卖不卖?卖。卖多少?不知道。

 

开个价我决不还价又是什么意思?不设防?无限可能?是对你良知和分寸的检验?是大话西游?是诱惑?这就像阿里巴巴的那个芝麻开门的山洞,木老板茫茫然在里面不知道应该拿多少。世上有许多事并没有尺度,值得或不值得也没有标准,比如千金买笑值不值呢?买的人一定以为值,而事实也真值,不然何至于到如今还有这样的口碑相传呢。半个月之后,木老板终于将花卖了。没有人知道他卖给了谁,卖了多少钱。卖掉了兰花的木老板病了,而且病得很是不轻,人一下子瘦去了几十斤,脸一下子苍老得爬满了皱纹。从此以后,木老板退出了兰花圈,把卖花所得的钱承包了他曾在五月的早晨感叹过的,那片禾苗比兰草还翠绿的水稻田,安心地做了一个农民,也不再跟从前的朋友来往了。齐笑生倒是经常在普陀山遇见他,每次碰见他都叫齐笑生为先生。每次都惹得齐笑生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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