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
(2008-11-01 00: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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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瓢窗台苦楝树荒村杂谈 |
分类: 《僻壤》(随忆集) |
荒村旧事录10
柜台的一头紧挨着窗,爬上柜台就可以到窗台上坐,窗是对着海的,那一片海叫灰鳖洋,是中街山列岛的西端,西望钱江湾,北望是大小鱼山,南望是五峙,五峙是五个大小不一的无人岛,每年的五月有数万只候鸟过往息脚,很晴好的天气,都能看到岛上草木的青绿。
海上的岛远看都是黛色的,近看都有草木,草多是碗葱,石蒜和野水仙,树则是灌木,稍微大一点的岛屿才会有海岛松,五峙山五岛不相连,虽不大,但山头都立有郁郁的黑松,树是稀疏的,你都数得过来,黑松喜欢长在山脊上,远看像一群或站或蹲或张臂的人影。
坐在窗台上,屋边有一棵苦楝树,盛夏树荫疏疏朗朗,懒蝉高一声低一声地鸣叫,蝉鸣我从前一直以为是蝉在讨水喝,是喝了才鸣叫。海岛总是凉爽的,窗台上凉风不断,苦楝树的叶子总是摇着,树影也摇曳。潮音很像海呼吸的声音,亘古就有的,晚上就像在枕边,白天若有若无,有时是风带着来。
窗台上望五峙,在我是为了打发时光。一片海看过去,海水的颜色是分层的,一条黄一条青一条云翳,云影是黑的,云影之外是闪光的银白。看船在海上走,移动得很慢,近的如葫芦大小,远的如豆壳大小,天地时光都很缓慢。
雾来雨也来,薄雨中的五峙会现“鲎”,鲎是海里的活物,铜瓢大小,如今没人见过铜瓢了,小脸盆般的铜做的瓢,是一个浅浅半圆,鲎来滩涂时,爬得比乌龟慢,而且是雌雄一对,血是蓝的。就像二只铜瓢扣在地上,抓这东西我们叫“拾”,看见了就拣来,这东西如今还有,据说是远古的物种,是“活化石”,但滋味如蟹。因为长得古怪,渔人就以为这东西有法力,使海上的山头变形。海上是有海市蜃楼的,但现“鲎”不是海市蜃楼。现“鲎”时,五峙山会连成一团,一会是老鼠状,一会是馒头状,一会又是草帽状。一会又很近,能看到岛上飞的鸟和山石上野花,还有长片生长的碗葱。
碗葱是野葱,比葱更香郁,碗葱蒸家常的咸带鱼,是如今难求的美味。后来,三十年后我笫一次登上鸟岛五峙山,看到的碗葱跟童年窗台上现“鲎”时一个样,这样的心情,在语言之外。
记忆中的窗台总是阳光朗朗,荒村很明亮,远比现在的世界清楚又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