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张 筱

        亲情之旅·感恩之旅·快乐之旅

               之三：一锅宽心面

    除夕那天下午回到老家时，我没有按以住的习惯顺大路朝家中走去，而是延着那跨过一条小河、从北向南的小路，穿过村子先到弟弟家的。当我走到弟弟家的屋子背后时，母亲还在大门口朝着大路的方向张望——当母亲第一眼看到我时，她笑了起来。我突然发现，母亲的笑竟然是那么美：如同花朵绽开时的美丽，笑意是那么流畅，笑容是那样的舒心。有期待中的圆满结果，有一种担忧过后宽怀的释然……

    在小卖部门口紧挨着大路边上的棋摊上，一帮人正围在一起下棋；另一旁，还有一些邻居三三俩俩地站着拉家长。而我看见父亲，还正在小卖部柜台内忙碌着。边走与乡邻们打着招呼，到母亲面前时，我只轻轻地叫了一声“妈妈”。对母亲所有的思念与牵挂，所有的思恋和情结，似乎都在我那轻轻一声呼喊中，得到了释放。

    被母亲迎进屋子，我放下行囊便先到小卖部去看父亲。我叫了一声“爸爸”，向父亲敬上一支烟。 向来寡言的父亲，在接过我递给他的烟时，只轻轻地对我说了句：来了……然而就是这轻声的两个字，却让我心中翻江倒海一般泛动起感激的与感动的情绪！这就是父亲啊，一生勤劳务实的父亲，从来不说一个多余字的废话！再回到火炉边时，母亲已经为我沏好了一杯茶，透过杯子，我看见杯底有一层厚厚的糖粒还没有化。母亲还记得我喜欢吃甜食的习惯，我想母亲一定放了很多的糖，这杯茶汁中的糖已达到了最大饱和，所以杯底才会留下厚厚一层糖粒。我感到母亲对我的爱，正如同这杯糖水，浓稠得化不开。这就是母爱的关怀、甜美，这就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光！

    喝过母亲泡的糖茶，然后随同弟弟，还有侄儿侄女、不幸失去父爱的外甥女一行五人，去村子后边的坟地，给我的爷爷奶奶上坟。爷爷奶奶的坟地，就在村子后边的承包地里。两座坟堆，紧紧地靠在一起，让人丝毫不会怀疑，俩人生前并不是幸福和睦。然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爷爷与奶奶之间所有的恩怨，在生命终止之日，都归入这片黄土之下。点燃蜡烛，上了香，然后跪在坟头化了一沓纸钱，再嗑上三个头……一年一度怀念先人的祭奠礼仪，就在这肃穆的氛围中、以简朴的仪式完成了。奶奶病逝那年距今已十五年了，而爷爷是五年前才离开阳世的，爷爷和奶奶坟堆前左右两侧一株大、一株小这两株柏树，似乎在向后人们讲述着这一切。忽又想起爷爷说过的一句话：腊月三十了，借出去的东西都要讨回来，在外面的人，也该都回家了。团团圆圆，这就是家的主题、春节的主题呵。

    往回走的路上，我想起在长途车上，听到几个人在说各自家中过年的风俗，有人说吃饺子，有人说吃宽心面……今年春节弟媳、妹妹都在别的城市没有回家；我的爱人因要值班也没有回来，今年的年夜饭，不知母亲会给我们做什么呢？记得我小时候，爷爷和奶奶都还健在，那时节过年，家中就会做一锅“宽心面”。所谓“宽心面”，其实就是用手工在案板上擀好一张又大又圆又薄的面，用刀切成两指宽的面条（或面片）；汤是用豆腐、木耳、黄花、肉丁、胡萝卜、菠菜、葱段、生姜等炒熟后、用淀粉勾兑的，看上去五光十色，闻起来香馨，用它调着面条吃，滑溜爽口，真的很好吃呢。“宽心面”的另一层含义，顾名思义就是让大家吃了都宽宽心心地过年。还记得人们常说的一句话：腊月三十算一帐，人在本钱在。这恐怕就是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生活在黄土地上的人们的一种人生哲学：生活的、处世的，也是自我宽慰的哲学吧。

    厨房里，上高中的侄儿已帮着洗好了鲜鱼和各式各样的菜，就等着我主厨。过了半个多小时，我就配好七荤八素冷热十几个菜，就在这时，母亲也擀好一案板又大又圆又薄的面。吃完我炒的菜，母亲就下了一锅宽心面。那面真的好香、汤真的好浓……不知明年，我还能不能象今年大年夜，吃到母亲做的一锅宽心面呢？！

                        2008-02-17 伏龙坪·九米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