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张筱
【水烟锅让我怀想祖父】
罗家大院,恐怕要算是青城古民居中最有代表性的一座老宅院了。
随着重重叠叠的院门,徜徉在罗家大院,如同踏进了连环阵。几进几出,边走边看依此参观水烟作坊、绣房、织房等几进院落时,让人心生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特别是在水烟作坊,我的情丝又一次被熟悉的物事牵动,也牵得很远、很远……
在水烟作坊参观完烟丝刨制、榨制车间与其间的一系列“设备”,当踏进正房的一刹,我的眼前突然明亮起来。这明亮不是一张古式方桌上那半支被点燃的蜡烛光焰,而是旁边的那把铮亮的白铜水烟袋!白铜水烟袋,在我记忆中,是亲情的符号。我的爷爷,就曾经用着这样的一把白铜水烟袋。自爷爷去世后,那把白铜水烟袋一直被弟弟珍藏着,突然在这儿见到一把一模一样的白铜水烟袋,自然会在亲切中升腾起浓烈的怀念与感动。
情不自禁地坐在桌旁的椅子上,用左腿压着右腿,伸出左手拿起水烟袋,用右手的拇指、无名、食指指尖搓一团烟丝,搓实后按在烟嘴的孔中,再拿一根小木片把一头伸到蜡烛上引燃,然后用嘴噙着吸管,屏住气一边把火搭在烟嘴孔的烟丝上,轻轻一吸,随着咕噜噜的轻响,就满嘴巴烟香了。直到这一系列动作完成,我才意识到自已的动作是这样娴熟,其实以前我只是看着爷爷抽,自已是从没有抽过一口的!当意识到这点时,我对自已的这种娴熟很惊诧。
在惊诧自已动作如此娴熟的同时,我又屏住气上轻轻吸了一口烟。慢慢张开嘴巴时,任烟雾一丝一缕缓慢地从双唇间逸出,在我面前浮游、飘荡。当眼前在瞬间变得白茫茫一片时,我的思绪也飘得很远、很远了……
记得从小学开始,爷爷没有水烟了就打发我去公社供销社在村子里设的分销店去买。当然,除了给五角钱买一块“甘”字牌水烟外,爷爷还会多给一角给我买水果糖的钱。从我上小学到念初中,爷爷的这项差事几乎都是由我来完成。后来我是在外地读的高中,期间这个差事便由弟弟来完成。在以后与爷爷一块生活的二十年间,无论是去小镇或是到县城办事,回来时总要给爷爷买上两块“甘”字或“条”字牌的水烟。爷爷抽了大半辈子水烟,原来是每天茶余饭后都要抽的,直到七十岁以后,才抽得淡了,有时一天抽一次,有时几天抽一次。也许,正是目睹了太多爷爷抽水烟的情景,所以我做起来才那样娴熟吧。爷爷虽去世了多年,但至今我仍能回忆起爷爷抽水烟时的神态。爷爷抽水烟时总是眯着眼,那是一种专注的、惬意的、满足的、自得的神态。
从屋角立的一块介绍牌上得知,兰州水烟素以丝、香、味“三绝”闻名全国,而青城各大作坊在做工和配料上不断研究,逐渐形成了的“甘字、条字、蓉字”品牌在西南、东南沿海地区,甚至台湾都非常畅销。但此前我绝没有想到,会在这儿见到白铜水烟袋;更没有想到爷爷抽了大半辈子的“甘”字、“条”字牌水烟,就是在这青城水烟作坊生产的。无意中目睹了这些后,我才发觉这趟来青城,冥冥中牵动我的,不只是一个“缘”字,也许是宿命。
从水烟作坊出来,又拐进另一进院落的上房。这是“老爷”住的主屋(起居室),首先进入眼帘的是屋正中的条桌中间呈着的神龛,条桌前方桌两侧各置放一着把木制高背椅;屋右侧墙上有老式的衣帽架,一张百多年前的厚实的大木床,床上有张条桌,地上有火盆及盆架,旁边还搁着一条一尺多宽五尺多长的条橙;屋右侧靠墙壁立着矮柜,从不同的形状大小来看,有放衣服的,有放食物的,类于现在的衣橱、酒柜这些居家常见的家具。可以想象,在百多年前的乡村,这是只有大户人家或者称作“老爷”的人才能享受到的体面生活。站在屋子中央,还依稀能感受当年老主人在此生活的威仪与从容。自然,这样的体面生活,也是柴扉人家无福消受的。过去如此,现在亦如此。
转到最后一个院子时,只见花圃中的大梨花正开得火红、耀眼,一朵朵大梨花如同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给这寂静的秋、寂静的老宅涂抹上了炫目色彩,遮蔽了我心中许多忧郁着的慨与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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