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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东北女硕士回乡反思:读书真的能改变命运吗?

(2016-03-06 07: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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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学术中国 | 作者:学术中国作者投稿 | 2016-03-05

  我,文科三年级研究生,性别女汉子,沪上求学五年,香港游历一年,深圳打工半年。

  家,黑龙江北部某县城,小兴安岭脚下,美称“中国大豆城”。

  1

  小城的生活仿佛是静止的。每次寒暑假回家总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仿佛眼前的景象与二十年前的记忆没有分别。二十年前卖菜的老奶奶仍在同一条街道的同一个摊位卖着同样的菜,而据妈妈说她小的时候就开始在这位老奶奶(当时还是大娘)这里买菜了。二十年前的商店依然开着,店主还坐在同样的位置抽着同样牌子的香烟。而二十年只是我自己的记忆范围,这种生活模式已不知持续了多少年。时间仿佛粘滞在这里难以前行,读萧红的《呼兰河传》仿佛在读我自己的童年。

  然而,小城的生活也有变化。近些年,越来越多的小城人民扛起行李卷南下打工,成为了众人口中“逗比的东北朋友”。近则到沈阳、大连、北京;远则到上海、广州、深圳。没有一技之长的下岗工人和农民大多成了建筑工人、安保、清洁工,年轻的小伙子和小姑娘则去学习美容美发、化妆等手艺。好在东北口音辨识度极高且自带喜剧效果,各行各业遍布着东北人也使我的生活增添了无数欢乐和温暖,出门在外相互讲上几句东北话简直倍感亲切,经常连打个出租车都可以抹个车费的零头。每次回家的绿皮火车上简直云集了奔赴各地打工的小城人民,仔细听听他们聊天绝对能听出浮世绘的效果。

  然而对于这个依附于农村存在的县城而言,这两年农村的凋敝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县城的凋敝。去年回家,我惊讶地发现最喜欢的一家饭馆倒闭了,这对于心心念念盼望家乡美食的我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打击。然而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姐姐告诉我,关门的餐馆可不止这一家。果然,我上街走走,不少曾经红红火火的商店都大门紧闭。那种衰败和凋敝的气象真是令人感到无望和凄凉。这其中的逻辑简单得令人心酸:进县城消费的农民少了,支撑不下去的商店就关门了。

  顺带,别问我这两年黑龙江的GDP增速数据,我不忍心说。

  2

  小城人民重视教育。家长们一般都有一种拼死拼活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上学的精神,为孩子教育的投资那是在所不惜。所以我从小就觉得老师是特别神气的职业,那简直是无数孩子和无数家庭命运的主宰者。孩子如果学习好,连带着整个家庭头上都笼罩着英雄的光环,连七大姑八大姨也可以与有荣焉,每每自豪地向人说起“我大哥的姑父的小姨家的小谁”,都会感觉自己腰杆又挺直了两分。

  没办法,在这个农业(种地)及其附带产业为主的小城,念书几乎是很多孩子唯一(或至少被很多家长认为是唯一)的出路。

  所以,作为一名光荣的研究生,每次一回家,乡亲们看我的眼神仿佛自带PS柔光效果,我被无尽的温暖和崇拜包裹着,简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大伙儿看向我的眼神带点佩服,带点羡慕,带点羞赧,带点自卑,总之那种复杂难言小心翼翼的神情简直让我想把自己的脸打上马赛克。

  可是当某位阿姨充满期待地问出:“一个月能挣多少呀?”(这是多么俗套而又意料之中的问题)的时候,我就不止想把脸打上马赛克了,简直想彻底把自己毁容。我实在对不起乡亲们的殷殷期待,实在对不起大伙儿对外面的世界的美好向往。所以其实我觉得不少硕博友军们这么害怕“春节八大问”,除了恼怒于别人对自己隐私理直气壮的侵犯之外,更多的大概是出于一种处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无力感。你能写好一篇论文,却无力让爸妈过上更好的生活;你能背出一串法条,却没法帮欠薪的姨夫讨回工资。

  说实在的,刚上大学那时候,我总是不太理解这些事,这两年就慢慢地理解了。其实在小城人民的眼里,“学习好”约等于“当大官”或者“赚大钱”,“硕士文凭”约等于“某个官职”或者“某个钱数”。他们看向我的殷殷目光,其实跟看向一个金灿灿的猪头没什么区别。然而当这个“约等号”被我否定的时候,不仅我的三观受到了他们的冲击,他们的三观其实也受到了我的冲击。

  连念书都没用了,还应该咋改变命运呢?

  这里就要说说我为什么会读到硕士了。如上所述,在这个农业为主的东北小城我目力所及的职业范围就这么大,怎么办呢?先念书吧。考上大学之后,世界一下子大了,可是我不了解那些形形色色的职业呀,怎么办呢?继续念书吧。这一念就念到了大学毕业。怎么办呢?还是念书吧!

  多么顺理成章而又令人悲哀的路径。

  前阵子高中同学聚会互问近况,全班50人有将近40人读研的,还有一部分直博的同学。而我所在的大学,全系48位同学大概只有8位选择了国内继续深造。这48位同学中,江浙沪生源超过一半。别跟我说这是巧合,我不相信。

  3

  于是,小城人民对教育的殷切期待和孩子们走出城门之后的落差与迷茫狭路相逢。

  刚考上大学那会儿,回家跟爸妈走在路上,总会遇到熟人打招呼:

  “孩子在干啥呀?”

  爹妈总会乐呵呵地回答:“念书呢,念书呢。”

  于是对方表现出极为艳羡和佩服的样子:“这孩子好!会念书!有出息!”

  然后爹妈依然乐呵呵地回答:“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两年之后,再回家:

  “孩子在干啥呀?”

  “念书呢,念书呢。”

  “这孩子好!会念书!有出息!”

  “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三年后……

  四年后……

  五年后……

  现在:

  “孩子在干啥呀?”

  “念书呢,念书呢。”

  “啊?该毕业了吧?”

  “还没有,还没有。”

  这时对方的内心大概是崩溃的,爹妈的内心大概也是崩溃的。其实,我的内心也是崩溃的。

  对方走过后,爹妈总会自言自语地嘀咕:“这书咋就念不完了呢?”我也想往自己头上拍一板砖之后问问自己:“是啊,这书咋就念不完了呢?”

  爹有一朋友,每天在水泥厂卸水泥,靠砸在地上的汗养活一家人。前两年,孩子考上了大学。学子宴上,这个平时滴酒不沾的汉子喝了很多酒,激动地说他家孩子是屯子里第一个大学生。乡亲们都激动坏了,敲锣打鼓相送,说这孩子是十里八村的骄傲。

  爹赴学子宴回家后,悲悯地说,那个学校好像是个自费的三本,一年学费一万多。可是他们都不大懂,就觉得考上大学就是人生辉煌的起点了。然后我的心里狠狠地抽痛了一下。说实在的,我替这个孩子感到绝望。我替这个家庭感到绝望。我真想过去劝一句:孩子,去学门手艺吧,同样的学费,咱不如上蓝翔。

  可是我怕被打。更怕扼杀别人的希望。

  此刻这位父亲仍在干劲十足地卸水泥,百来斤的麻袋扛在肩上,一袋又一袋。

  我只能期待这个孩子真的如他的乡亲们所愿,过上轻松富足的生活。

  忽然觉得,小城中的孩子们挣扎的求学之路仿佛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洞口透进一丝微弱的光。你一路奔着洞口走去,却发现洞口很窄,要手脚并用前行,而洞外的世界也那么暗,不比山洞里好多少。

  于是你继续在黑暗中奔跑、跌倒、站起,前行,跌跌撞撞。

  而全家人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喜悦地想象着洞外的你,那里一定是温暖和光明。

  你痛苦,你想把全家人从山洞中拉出来,却发现力不能及。

  我始终觉得,人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暂时的困难,而是始终看不到希望。

  黑暗之外仍是黑暗,绝望之余还是绝望。

  洞口是唯一的出路,是唯一有光透进的地方。尽管洞外仍是黑暗,可是如果不走到洞口,连欣赏下一轮黑暗的机会都没有。

  此刻我想到了我大东北代言人赵本山同志在小品中的一句话:悲哀,的确悲哀。

  4

  其实,对于小城的孩子们来说,念书大概并非是完全无用的。至少,他们不必再从事父辈们所从事的繁重体力劳动;至少,他们会有更大的选择空间;至少,他们的视野会更广,见识会更宽。而至少的至少,他们不会再像他们的父辈那样,坐在麻将桌前,一边摸牌一边回头教训正在写作业的孩子:“要好好学习啊!”然后继续摸牌。他们的下一代,可以期待一个更高的起点和平台。

  可是这些好不容易才走出小城的孩子们,在大城市谋得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又谈何容易呢?在这场生存竞争中,他们早已落了下风。更别提他们背后还有无数个家庭,寄希望于他们来改变整个家庭甚至家族的命运。

  此刻窗外飘起了雪。雪花簌簌而落,仿佛有无形的力量主宰着,素手一扬便抖落了一天一地的洁白。雪落在楼顶上,马路上,落在路边的树上,落在每一个人的眼中。一阵风吹过,摇落一树碎玉乱琼,街灯之下,无数金黄色的光点此起彼伏地跃动。天幕沉静而安详,安稳地包裹着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它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这片土地上千古恒常的漫天飞雪和如水月华。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六十年前,人们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古老而原始的莽莽雪原开始苏醒,黑土地温柔地张开怀抱欢迎远道而来的人们。他们开山劈岭,筚路蓝缕,从这片土地上源源不断地输送出大量木材和粮食。

  三十年前,当沿海地区开始享受春风的温暖时,这片土地开始了不安的躁动,开始了无力的徘徊与挣扎。“春风刺骨寒”,北方的春天总要来得更晚一些。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开始困惑、沮丧、绝望,刺骨寒风阵阵吹过,春天虽至,但天气仿佛仍是严冬。

  日升月沦周而复始,四时变幻生生不息,这是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草木尚有岁岁枯荣,那么一个地方呢?一个地方的人呢?

  雪落庭前,寂寂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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