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蒯彻说信
(2018-02-18 10:0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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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箭伤已愈,顺便入关至栎阳,存问父老,置酒祝寿,使人枭故塞王司马欣头,悬于市中,晓示秦民。在栎阳逗留四日,萧何募得关中兵相从。回至广武军中,郦食其死讯和韩信平定齐地消息都到。汉王既为郦生之死而惋惜,又为齐地已定而欣慰。适逢韩信使人解来田广,并致一信,信说:“齐伪诈多变,反复之国也,南临楚,不为假王以镇之,其势不定。愿为假王便。”汉王看过书信,破口便骂,说:“吾困于此,旦暮望若来助,乃欲为王耶!”张良、陈平连忙暗中踩脚。汉王领悟,因改口说:“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为假!”即遣张良操印赶赴齐地,封韩信为齐王,促他率兵击楚。
汉王恶田广烹郦生之罪,斩首以祭。
却说项王闻龙且死讯,吃惊不小,确信韩信厉害,即遣盱眙人武涉往说韩信。武涉见过韩信,屏去左右,说:“天下共苦秦久矣,相与戮力击秦。秦已灭,计功割地,分土而王,以休士卒。今汉王复兴兵而东,侵人之分,夺人之地,已破三秦,尚不厌足,引兵出关,收诸侯之兵以击楚,其志非尽夺天下不休,不知厌足如是。且汉王为人,数在项王掌握中,项王怜而活之,然得脱,辄背约,反击项王,其不可亲信如此。今足下虽自以为与汉王厚交,为之尽力用兵,终为之所擒矣。足下所以得活至今者,以项王尚存也。当今二王之事,权在足下,足下右投则汉王胜,左投则项王胜。项王今日亡,汉王明日则取足下。足下与项王有故,何不反汉与楚联和,三分天下而自王?今释此时,而必与汉以击楚,岂智者之所为乎?”韩信说:“臣事项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计不从,故背楚而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故吾得以至于此。夫,人亲信我,背之不详,虽死不易!幸为我多谢项王!”武涉见说不动韩信,摇头叹气而去。
蒯彻知天下形势决诸于韩信一人,也以相人之术来说韩信:“仆善相人之术。”韩信问:“先生相人之术何如?”蒯彻说:“贵贱在于骨法,忧喜在于容色,成败在于决断,以此参之,万无一失。”韩信说:“善,先生相吾何如?”蒯彻说:“愿去左右。”韩信屏退左右。蒯彻说:“相君之面,不过封侯,且危而不安;相君之背,贵不可言。”韩信问:“何谓也?”蒯彻说:“天下初发难时,俊雄豪桀建号一呼,天下之士云合雾集,鱼鳞纷至,烟火风起。当此之时,忧在亡秦而已。今楚汉分争,使天下无罪之人肝胆涂地,父子骸骨暴于中野,不可胜数。楚人起彭城,转斗逐北,至于荥阳,乘利席卷,威震天下。然兵困于京、索之间,迫西山而不能进者,三年于此矣。汉王将数十万之众,拒巩、雒之利,阻山、河之险,一日数战,无尺寸之功,折北不救,败荥阳,伤成皋,转走宛、叶,此所谓智勇俱困者也。锐气挫于险塞,粮食竭于内府,百姓疲极怨望,碌碌无所归依。以臣料之,其势非天下之贤圣固不能息天下之祸。当今两主之命悬于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臣愿披腹心,输肝胆,效愚计,恐足下不能用也。诚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俱存,三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且以足下之贤圣,拥甲兵之众,据强齐,并燕、赵,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后,因民之欲,西向为百姓请命,则天下风走而响应矣,孰敢不听!然后乘势而动,割大制强,以立诸侯,诸侯已立,拥齐之故,有胶、泗之利,怀诸侯以德,深拱揖让,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於齐矣。盖闻天与弗受,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愿足下孰虑之。”韩信说:“汉王遇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闻之,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岂可以向利背义乎?”蒯彻说:“足下自以为善汉王,欲建万世之业,臣窃以为误矣。始常山王、成安君为布衣时,相与为刎颈之交,后为张黡、陈泽之事,反目成仇,杀成安君于泜水之南,头足异处,卒为天下笑。此二人相与,天下至交也,然而卒然相离者,何也?患生于多欲而人心难测也。今足下欲行忠信于汉王,自视与汉王情谊可比二君乎?所涉及嫌疑,又何止黡、泽一事?故臣以为足下必以安危托于汉王,亦误矣。昔文种、范蠡存亡越,霸句践,功成而身死,野兽尽而猎狗烹。足下以交友言之,则不如张耳之与成安君;以忠信言之,则不过文种、范蠡之于句践。此二者,足可为观矣。愿足下深虑之。且臣闻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臣请言大王功略:足下涉西河,虏魏王,擒夏说,下井陉,诛成安君,征赵,胁燕,定齐,南摧楚人之兵二十万,东杀龙且,西乡以报,此所谓功无二于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欲持此安归乎?夫势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窃为足下危之!”韩信说:“先生且休矣,吾将思之。”
过数日,杳无动静。蒯彻又去见韩信,说:“听者事之候也,计者事之机也,听过计失而能久安者,鲜矣。随厮养之役者,失万乘之权;守尺土之禄者,缺卿相之位。故智者善断,疑者坏事;审毫末之小计,遗天下之大数;断而不行,百事之祸也。故曰‘猛虎之犹豫,不若蜂虿之致螫;骐骥之局促,不如驽马之安步;孟贲之狐疑,不如庸夫之必至也;虽有舜禹之智,吟而不言,不如聋哑之手语也。功难成而易败,时难得而易失,时不再来,机不可失。愿足下速决!”韩信仍然犹豫不忍,自以为功劳多,汉王终不至夺我齐地,遂谢绝蒯彻。蒯彻既出,仰天长叹一声,颠沛发狂,自此疯疯癫癫,浪迹世上为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