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劳资搏奕

吉风的公开K议，付出的代价是遭受打击报复。

第二天上午，公司召开一个小型会议。赵某在会上吩咐：公司全员放长假，在这期间只留少数留守人员看家护院就可以了。整个办公楼，只留办公室主任一个人值班。三个分厂，各留两个人站门岗。生活待遇，留守人员每人每月发500元工资，放假不来的人一视同仁，一律每人每月发 164元生活费。

接着，他面无表情地对吉风说：“公司停工停产全员放假，不论是对还是错，都是我的决定。留守人员有这么几个够了，没有什么岗位可以安排你，你也回家休息吧。”

“你这是令我下岗的意思吗？”吉风问。

赵某不答话，自顾吩咐办公室主任，叫他去电信局处理电话报停事宜 —— 除留公司办公室电话值班用，其余各科室电话一律掐断、报停。

“那Z席办公室 …..？”办公室主任欲言又止。

赵某用近于咆哮的声音骂道：“全公司只留一部电话，我这话你听不懂啊？你这个办公室主任以前是怎么当的！”

公开翻脸事小，整死公司事大，吉风觉得没有任何退路了。公司恢复生产与否，事关几百名职工的吃饭问题，他去找银花集团董事长，也就是他的老领导——原市供销社主任反映情况。

他报告了公司停工停产呈熄火关张的情形，同时也报告了赵某的异动——安排亲信将公司部分轧花剥绒机器设备偷偷远往自己另一个私人棉花加工厂。他认为，赵某的所作所为，是在人为折腾蓄意破产，而把公司有效资产占为己有。近千名职工群众指望着靠公司生存呢，他希望银花集团出面干预，并向市里报告，及时制止破坏行径，迅速恢复生产。 

同时，吉风也报告了自己被赵某责令下岗的事，他说姓赵的这家伙很不上路子，简直就是土豪恶霸作派，看来我与他共事很难了，再说这样停工停产下去，公司关门破产也只是个时间问题。他问老领导，如果赵某就这样横行霸道，那我今后工作怎么开展，领导上是干预还是听之任之？

老领导依然打太极：“你们公司已经卖给赵某人了，他自己如何去经营与管理，我们是管不了的，也没有这个义务和责任，顺其自然吧。”

那你咋管得了把公司抢给这个混账的？吉风心里骂道。虽然不好当面指责老领导对公司现状负有责任，但个人问题还是要提的，吉风说：“我是组织上派下去的，万一公司被折腾破产了，领导上有什么考虑？是把我调回市供销社机关，还是到集团总部？”

老领导说：“我现在已不担任市供销社主任了，无权表态将你调回机关，就是我同意也兑不了现。集团六大公司都卖掉了，原来这些公司的领导成员，现在当上老板的毕竟只是少数，挂在空中的干部多呢，如果照顾了你，其他人攀比，全要求调进集团总部，我这里也没有这么多岗位啊。改革的阵痛，大家也只能慢慢地去适应了。” 

吉风听懂了，老领导已经不是原来的工作思维。自卖自买银花集团的议论风声已过，他不但毫发无损如愿以偿，还运作了个市政协副 Z席封号，市领导有市领导的架子，不想再过问那些已甩手的企业破事，抑或，费尽心机把已出售的公司硬摘给赵某，本身就是他们一伙的一次交易、一次分赃、一个步骤，赵某现在的举措说不定他都清楚呢。

吉风也能猜度出老领导对他的心思：当时派你下去只是权宜之计，为的是让你吉风别在核心部位，以免制造事端毀我发财升官大计，现在我的事情已全部到位，你对我已构不成威胁了，过河小卒面临绝境，任你自生自灭！

看清了，老领导已不是原来的老领导，他已成为这个圏子里的资方代表人物。好的吧，我也已做到礼数周全、仁至义尽，既然你不想对职工群众负责，也不想对我这个老部下个人问题负责，那我就继续作为劳方代表，按工会法赋予的职责去干工会Z席的活了。吉风心里这么想，但嘴上什么也没说，照例很有礼貌地说了声：好吧，主任再见。

 没有人想到要把吉风的工会 Z席免掉，事实上公司的牌子还挂着，也不好明目张胆地这么干。在赵某看来，吉风己被他修理得不轻，那么在公司假活期间，我就当你是个摆设吧。

吉风没窝在家里认熊，也没做摆设，他还在思考工作，履行工会Z席职责。几天后，他亲自撰写了一则“工会会议通知”，叫工会干事用粉笔抄写在公司大门旁边的黑板报上。

   全公司职工代表：

根据目前企业实际，为发扬民主、维护 W 定，定于明天上午9：00召开职工代表会议。会议内容：一、提合理化建议，探讨企业生存与发展的思路。二、反映职工群众的意见和要求，研究处理问题的办法……

此招一出，赵某及其M后智囊团十分惊慌。他们知道，吉风这个昔日的机关笔杆子发飚了，他此时此刻走这步棋，定有深意。他们作了许多分析猜想：吉风可能是想通过公司工会代表会议，让大家在一份“工会 K议书”上集体署名，然后送往上级领导施加压力。从吉风以往个性来看，他甚至可能会弄出个大动静出来——开会通过“职代会BA免总经理决议”，直接将赵某废了。

这么一分析，赵某吓出了一身冷汗，迅速安排公司里几个投靠他的人，分头去哄吓利诱工会代表，叫他们明天不参加这个会。当晚他喝了八两酒壮胆，又直接打电话责问吉风：“你通知明天开职工代表会，我怎么不知道啊？”吉风说：“现在工人不上班，开会不影响生产，不需要告诉你。你不是工会代表，我当然也不会通知你。”赵某火了：“我告诉你，明天这个会你开不起来，现在我是老板，大家会听我的。即使你开了，我也会给你颜色看的，别怪我到时候对你不客气！”

活鬼！吉风挂断电话。赵某又打进来，直接威胁恐吓：“姓吉的，你当心点，现在的行情你晓得吗？花10万块钱，就可以买到一条人腿，老子有的是钱！” 

嚣张透顶了。吉风连夜打电话向市总工会 Z席报告情况，呼吁上级工会给予道义声援，支持基层工会开展工作——希望市总工会派员参加明天的公司职工代表会议。

 吉风天真了。人家市总工会Z席是从乡镇长混上来的，根本就不懂什么工会法，只懂得上面要听市领导的，下面要和企业老板搞好关系，不时发个“劳动模范”光环哄他们捐点“工会经费”给市工会花花。与资方斗法？他身上没长这副骨头。

 他说，吉 Z席啊，你还真把工会组织当个菜了呀，不要瞎揪，不要管得太多，要认识社会的复杂性，这年头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好去较真的，你知道人家有什么社会背景？再说了，世道如此，有些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他赵某不让开这个会，那就暂时不开呗，我可不愿意看到会议冲突场面，更不希望你出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