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宝贝在《素年锦时》里一篇《回顾》中,写到她怀念上海小吃店的情景:“路边一家小吃店坚持了很多年,一直没有关闭,每次路过,都会进去吃点心,小馄饨,排骨年糕,牛肉粉丝汤,总有人排队等着生煎馒头开锅。包装袋是用牛皮纸做的,不是普通塑料袋。”
“他们做出来的小馄饨,大火烧开,在汤里放上紫菜小虾皮蛋丝榨菜,浇上酱油和芝麻油,盛进搪瓷碗里。一切都还跟上世纪八十年代一样。在北京,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吃到这样的小馄饨,看到这样的搪瓷碗和牛皮纸袋。为了吃到这样的小馄饨,也得不时地回去这个城市。”
可能稍稍有点年纪的人都愿意回想从前吃过的东西,和吃东西的场景。谈不上是什么美味,环境也不那么讲究,却连着一段段难以忘怀的往事,和一去不返的年轻时光。
记得大学毕业十年的同学聚会,大家一致要求要回学校食堂吃一顿饭,寻找从前经常没下课就将饭盆弄得叮当乱响的大学时光。不想那里早已面目全非,像商场里的美食街。大家深情地回忆着,当时最贵的菜叫做“肉条”,一块两毛五一份,当然里面除了肉条还有土豆条和胡萝卜条。男同学老六较胖,经常买,一次,将装着肉条的饭盆放在桌上出去洗手,归来竟发现饭盆里只剩土豆胡萝卜了!同学夸张地用“悲愤”来形容老六当时的表情,他望着周围可能每人“偷吃”一口的弟兄们,叹了一口气:唉,狼多肉少啊!
长春的豆制品是有名的,最难忘的要数鸡汤豆腐串。经常光顾的是桂林路小吃街里的一家,一只大锅里煮一只整鸡,汤一直被小火咕嘟着,里面整整齐齐摆着用竹签穿成串的干豆腐,浓郁的香气能飘出好远。老板娘已经认识我们寝室里的几个馋嘴丫头,每次都从锅下面翻出煮得软烂入味的,放上辣椒孜然葱花香菜等作料,顿时异香扑鼻。等我们美滋滋地吃完,老板娘还热情地赠送几碗鸡汤,说是“原汤化原食”。聚会时想回去找,本地同学说早被规划得没了影,现在想吃,超市里有真空包装的。
难忘的还有学校旁边的“乐乐餐厅”,小得只能放三四张桌子,有代表性的下酒菜是拌干豆腐丝。平常的食材,不平常的口感,当然还有平实的价格征服了周围很多同学,不少生日聚会都是在那里办的,不少酒是在那里喝的,不少人是在那里醉的。聚会时,大家遗憾地发现朴实的小餐厅早已不见了,在原来的位置上已崛起了一个高档大酒店。
到哪里去寻找呢,那注定再也品尝不到的食堂肉条、鸡汤豆腐串和美味干豆腐丝,和那些永不复返的美丽青春时光啊!
记得看过一个电视专题,讲的是苏州人的幸福生活,被里面的一个细节深深打动。一个看似不起眼的豆浆摊,竟有26年的漫长历史,主人从青年人做到了中年人,这里的忠实客人有的竟也不离不弃地追随了二十多年。每晚过来,坐在狭长的板凳上,靠着矮桌子,细细享用一碗或甜或咸的豆浆,顿时身心俱泰。如果是冬天,客人还可以自己动手,往已经含有榨菜屑和小虾米的咸浆里加进少许红红的辣酱,那滋味单单是看上去都美不可言。连当地的流行歌手也成了这里的常客,被一碗豆浆卖26年的执着精神感染,还将小摊的故事写成一支歌在酒吧里唱呢。有如此的坚持,慢慢做成百年老豆浆也不是不可能吧。
曾问过大连土生土长的朋友,还记得哪种小吃,哪个小摊,现在还找得到么?朋友说,还真记得一个卖焖子的小摊,在金三角附近,小碗5分,大碗1角,上初中时经常去,一碗焖子加一个烧饼就是一顿午饭,好吃极了。现在焖子已经“登堂入室”,变成内容丰富的“三鲜焖子”,价格也不知涨了多少倍,可是再也没有早年的味道了。
羡慕安妮宝贝,能随时尝到那碗绝对不会变样的小馄饨,也羡慕那家豆浆摊的客人,能喝着豆浆和小摊一起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