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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家伙》

(2025-07-07 19:3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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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

文化

分类: 赵贵辰散文

  

——《小村记》之十九

 

赵贵辰

 

傻家伙,又名“傻吃”。

村里有两个人叫“傻吃”,我这里写的是叫“傻家伙”的那个“傻吃”。

傻家伙并不傻,村里往往反意起名,其实叫“傻家伙”一类名字的人都很聪明。

傻家伙人高马大,饭量也大,那年代缺吃少穿,就又把名字叫成了“傻吃”,这是顺理成章的。

傻家伙有一个特点,高声大嗓,从村东头说话,村西头的人都能听见。从村子中间说话,村子的四周都能听见。

这样,有的时候显得,这个小村只有傻家伙一人居住。因为平时你听不到傻家伙之外的任何人说话。

傻家伙在村里的辈分又小,他见人就闹,见人就说笑。谁家娶了新媳妇儿,头三天他都去闹媳妇儿。他辈分小,不管娶媳妇儿的人比他年龄大小,他都去闹!

我记得有一个人娶媳妇儿,那时傻家伙已经五十多岁了,我们这些小伙子们去闹媳妇儿,他也去闹媳妇儿。

傻家伙闹媳妇儿的开场白,大都是一样的:“听说长得像小铁梅,我可不能不来看看。”

他以“小铁梅”的相貌为最美标准,不管谁家的新媳妇儿是什么样的模样,他都一律夸赞说是“小铁梅”。自然,也没有人计较他说得对不对,反正闹媳妇儿是一种喜气的事情,大家哈哈一笑了事。

当然,傻家伙闹媳妇儿并不动手动脚,他就是去看看,去说几句寡不溜丢的话,不像有的村人一样,非要摸到新媳妇的乳房为止,比如人人都知道的那个“媳妇儿迷”就是这样,谁家的新媳妇儿都逃不过他的一摸。他也以摸到了新媳妇儿的乳房为指标,为荣光。这晚闹新媳妇儿摸到了人家的乳房,他往往在嘴里嘟唸一句:“一百二十个了!

这个人,我不说他的名字了,但我一说这个事儿,村里人都知道我是在说谁。

傻家伙去闹人家的新媳妇儿,一看自己的儿子也在那里闹媳妇儿,也不避讳,他想着法子把新媳妇儿说上一个大红脸,就走了。

走了,就是又到另一家娶媳妇儿的洞房里说说笑笑去了!

每天的大街上,仿佛只有傻家伙一人说话。因为他见谁都闹,还把自己的话编成一句句顺口溜,他的话是具有一定的杀伤力的,口才不好的人也不敢跟他闹,一见到他就开溜,就躲走,这个小村的四面八方,就成为傻家伙的天下了。

这里所说的“闹”,就是闹着玩儿的意思,就是开玩笑的意思。

我细听过傻家伙跟人闹着玩儿的话语,那不能说他有多么好的口才,他的优势就是嗓门大,辈分小,别人不能说的话,他能说;别人说了话因为嗓门小等于没说,要被傻家伙的话淹没了。所以,傻家伙越发见人就闹,见人就嬉笑人家一番,人家拿他也没有办法。

但人家会喊他一声;“老美!”或者:“美国!”

人们为什么喊他老美?为什么喊他美国?我没有具体考证过。好像有人告诉过我一声,是当年傻家伙在村里唱戏,在舞台上扮演过美国兵,就那样被人们叫开了。

当然,傻家伙的鼻子也确像一个美国人的鼻子。他的鼻子是高高的,大大的。人们喊他“老美”,几乎成为一个统一的声音,我在小村待了几十年,所有见到喊傻家伙名字的人都是喊老美,一个喊他“傻家伙”的人也没有。

傻家伙除了喜欢闹新媳妇儿,就是喜欢闹新女婿。本村闺女出嫁后,新女婿回门,傻家伙都去闹。自然是旗开得胜,他高声大嗓一喊叫,吓得新女婿满屋乱躲,无非就是赶快掏一点钱给他完事。

傻家伙的声音,就像村里的大喇叭,整天乌拉哇啦一片喊叫。可以说呀,他的声音无处不在,他的声音钻进蚂蚁窝,钻进蝲蛄窝,钻进老鸹窝,钻进人们的耳朵眼儿,也肯定钻进老鼠们在墙根的一个个大窟窿。

但是,如果你以为傻家伙只会无厘头地闹着玩儿那就错了。

傻家伙也会当队长,而且我敢说,傻家伙是村里当队长当得最好的一个人。

我上初中时的那个年代,那时候的经济叫“集体经济”,那时候的企业叫“队办企业”。傻家伙在我们这个小村的第三生产队当队长后,迅速开办了“织安全网”生意,三五年后,以点带面,全村各个生产队都办起了“织安全网”生意,大队部也开始做起这个集体经济企业,一下子全村就富得流油。这都是“傻家伙”带动起来的。

安全网,就是建筑用安全网。傻家伙是这个企业的开创者,别的生产队乃至大队部,都是效仿者。傻家伙一人带动了全村,我们村历史上最富裕的年代,就是傻家伙当队长的那个年代。那大概是1973年左右。

自“傻家伙”带动起队办企业、村办企业之后,我们村一改几千年贫穷落后的面貌,成为一个远近闻名的富裕小村。但后来傻家伙不当队长了,尤其是解散生产队后,这个企业又变得式微起来,渐渐变得萧条,直至销声匿迹。

可以说,“傻家伙”是我村的一个功臣。对于他一开始如何走门路搞火了集体经济,是我参加过队办企业之后,才了解到的。我家里的书房,也作为生产队招待客人住宿的地方,经历多年。

我的书房,也是我二哥结婚时的洞房。我二哥二嫂上班去了,这里就成为我住宿的地方,自然也是我写作、读书的书房。

这个书房干干净净,一条大土炕,只有我一人居住。生产队来了跑业务的外地人,就找到我,说可不可以安排一个人跟你同宿几晚?当然,也盖你家的被子,可以吗?村里没有招待所,也不能叫人家城里人住牲口棚,我满口答应下来。

前几年二哥结婚时,把这间房子的窗户改造成了安装玻璃的窗户,不用说,在村里,这间房子是最早安装玻璃窗的房子。

“傻家伙”看准了我们家的这间房子,派队里业务员赵对军跟我联系。我答应后,晚上就来了一位城里人。他说是天津人,不用说,是搞建筑工程的业务员,来我们村察看生产队里的安全网企业。

这位天津人看起来比我大十几岁。他喜欢看书,他随身带着一本《大别山上红旗飘》。

东西方向的一条大炕,他睡里头,我睡外边。

睡前他说,我可以看会儿书吗?

我说可以呀,我也要看一会儿书的!

那晚的电灯有电,他躺在被窝看他的书,我看我的一本书,书名叫《赵匡胤传》。

他想不到这样一个小村还有人看《赵匡胤传》,而且那个时候这样的书还没有。我的书是二哥在北京前门派出所工作时从一个旧书摊上淘到的,拿回来给我阅读。

这位跑业务的天津人看不下书去了,我的书叫他眼馋得厉害,他说你还有这样的书?我说我的书还多着呢。

他不看书了,他看着我,看了好久。

三五天后离开村庄时他对我提出一个要求:“你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赵匡胤传》吗?我们交换着看,你看我的这本《大别山上红旗飘》。”他又说,你放心,下次来,我给你带回来。

我答应了。

过了好像是一年,他把我那本《赵匡胤传》带回了。这人很讲信用的。

自此之后,大概是过去了十年,赵对军对我说,那个天津人还在打听你哩!他说你必成大器。

我没有成什么大器,不过那时我已经从小村迁移到城里,成了一个会写诗的文化人。

赵对军说,那个人说了,小小的一个孩子就敢看《赵匡胤传》,那一定是不简单的。

赵对军说,我告诉他,你已经离开了小村!

那位天津人说:“怎么样?”

赵对军是生产队跑安全网的业务员,这篇文章我写“傻家伙”,我就想到了赵对军的这件往事。也想到了“傻家伙”开创性地把一个小村的企业与大城市联系起来,并且四通八达,到处开花,真不简单。

现在,“傻家伙”已经离世多年,他的原名叫赵同彬。赵对军也已经离世。但是,他们对发展生产队的集体经济事业做出的贡献,永远铭刻在我的心里。

 

2025-3-9-上午边散步边写

《魏征文学》2025年第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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