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骆驼——萦绕耳畔的校园钟声之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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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历史 |
分类: 赵贵辰散文 |
•高中同学•
赵贵辰

摄于1975年,前排左起赵贵辰、赵清河、赵朝
彬。后排左起赵占平、石晓峰、董小黑、赵英才
我有两个叫“骆驼”名字的同学,而且与我同岁,同一个村庄。
这两个骆驼,打小就与我的感情特别好,我们一块脱光衣服在小河游泳,一块砍猪草,一块上小学,一块念高中。这种关系,按村里话说就是“整天胳膊不离腿”。
两个骆驼,一个是村里第一生产队人,学名叫赵清河;一个与我同是第三生产队人,学名叫赵英才。
因为赵清河名字上有一个“清”字,我们就叫他“青骆驼”,青色的青。另一个骆驼,为了区别“青骆驼”,我们就叫他“黄骆驼”。这都是为了做“区别”的原因,并没有别的什么含义。比如说“青骆驼”的头发也并不是青色的,“黄骆驼”的头发也并不是黄色的,黄可能更接近驼色吧。
有的时候,也叫那个“青骆驼”为“大骆驼”,反正就是那么一个称呼,两个骆驼本身,也没有什么大小之分。他们也并不见得知道别人对他们就那么称呼。反正当着他们的面,人们一律叫他们骆驼。区别是在他们背后的事。
上高中时,两个骆驼是一个年级,但不在一个教室。一个骆驼的教室是“十班”,一个骆驼的教室是“十一班”。这两个教室的化学老师是一个人,名字叫孙茂林。两个骆驼都是各自教室的化学课代表。孙茂林老师经常对我们笑着说:“我领着两个骆驼呢!”
两个骆驼各有特点,一个骆驼喜欢书法,一个骆驼喜欢画画。喜欢书法的骆驼是赵清河,喜欢画画的骆驼是赵英才。他们的书法和画画技巧,都卓有成效。
喜欢书法的骆驼,见了烟盒和报纸上的好字,就剪辑、保存起来,一有空就反复临摹。
喜欢画画的骆驼,专门临摹别人家墙上的年画,比如《嫦娥奔月》《松鹤延年》以及样板戏的人物画,阿庆嫂、杨子荣等。
我与他们的区别是,我喜欢写诗。但不管是书法、画画、写诗,都是一种艺术,可以说我们有着同一种爱好。
因为有着同一种爱好,三人间不分你我,在一些“隐秘性”很强的事上,并没有隐私。有一年八月十五赵清河去给他的未婚妻送月饼,还要叫我一同给他做伴去。
同样,有一年赵英才去邻村相亲,叫上了一个做伴的人,也是我。
赵清河的未婚妻家住邻村校园旁的一条胡同,三间蓝砖北屋。他的未婚妻不在家,他的岳母接待了他。
三间北屋的西间,赵清河坐在傍南窗的大炕沿上,他的岳母坐在赵清河的对面,可能是坐柜上。我坐在外屋也就是中堂间的一个马扎上。
直通里屋门,我可以看到赵清河,赵清河也可以看到我,但我看不到赵清河的岳母,赵清河的岳母也看不到我。
我心里想,我能白来一趟吗?这不正是与赵清河开玩笑的好时候吗?
于是,我呲牙咧嘴,挤眼吐舌头,整个把赵清河的视线引到我这里来。我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装妖弄鬼,手舞足蹈。
那时候还不冷,我穿着一个背心,我干脆把背心卷起来,用手拍打着我的肚皮,只听一声声“啪啪——啪啪——”……
我表演的最经典的一个动作就是:同时用两个大拇指抠住上嘴唇,用两个食指抠住下眼睑,使整个脸盘变形。这时的嘴不像嘴,眼睛不像眼睛,像什么呢?像鬼但比鬼还丑陋,像诈尸但比诈尸还叫人害怕。读者可按照我所描述的动作对镜自我表演一下看看,是不是特别吓人?是不是特别令人发笑?赵清河哪经得住我这样一番出神入化的表演?他整个的风平浪静的神经崩溃了,崩溃得稀里哗啦。我的表演比央视春节晚会上的任何演员都精彩,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我像一个哑剧演员,而且比哑剧演员表演得还好。我的观众只有一个,那就是赵清河。无论我怎样表演出丑,反正赵清河的岳母看不到我。你猜怎么着?我的表演成功了!
我的表演把赵清河逗得想笑又不敢笑,想怒又不能怒,想制止我又不能制止,想大声呵斥又不好意思大声呵斥!
这时候只见赵清河,一会儿脸红,一会儿脸白,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他岳母……我整个把他与他岳母的交谈话题打乱了。
他对他岳母的话题似答非答,似问非问。他岳母对他的话题似答非答,似问非问。我的表演把他俩的话题链条打断,打乱,打得横七竖八,一锅乱粥。于是,他们静场,我也静场!我想,坏了,这桩婚事可能要叫我给搅黄了。他岳母还以为他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傻子呢!但他岳母不经意间的一个跨步,一个扭头察看,一准是看到了我的一鳞半爪的表演,进而知道了我的“恶作剧”,只听她说了一句:“这孩子……”
回来的路上,赵清河很恼火,对我说:“以后不叫你来了。”我心里想,不叫来拉倒,你未婚妻家我来干什么呢?
陪同赵英才相亲的事就不说了,他们也是在里屋,我也是在外屋,但我不能表演,因为他们把里间屋门帘落下来了。
把门帘落下来了,我也能听到他们的悄悄话,但那涉及到隐私,我就为他们保密了。
赵英才是一个性情中人,基本做到了工作、爱情两不误,是一个对工作和对自己都极度负责任的人。这就是一个人应具备的优良品质。
高中毕业后,赵英才在我们村当团支部书记。我们村北边,隔一条小河,是一个五六千人口的大村。我们村与这个大村相距不近。
可是怪了,相距不近的一个村,赵英才却很热衷于与这个村的团支部互相来往,互相交流。经常带领我们村的团支部委员们,到这个大村的团支部办公室参观学习。
而相距我们村很近的几个村庄团支部,赵英才却根本不跟他们来往。后来我看到,这个大村的团支部书记是一个特别洋气、特别漂亮的小姑娘。进一步打听得知,这个漂亮的团支部书记是石家庄下乡来的知识青年。怎么个漂亮?那体态,那相貌就像年轻时的歌星杨钰莹。
赵英才对她挺好,她也对赵英才挺好。我突然敏锐地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有问题。有什么问题呢?有爱情问题。
我心里憋不住事,也由于我与赵英才关系密切,有一天我就问了赵英才:你们两个是不是有故事?
赵英才说:“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就不瞒着了,我们确实互相……”我说,那好呀,那你就猛烈地进攻吧!
这个小姑娘,与赵英才同岁,郎才女貌,正符合谈恋爱的条件。由于都是人才精品,互相学习、互相欣赏、互相爱慕,是自然而然的一种情愫。
我见过这个女知识青年,也见过她的照片,与我们的赵英才同志十分般配。
城市下来的女知识青年,又有相貌,又有才能,一说话京腔京调,对于我们这些乡下的土里生土里长的小伙子,确实有一种非凡的吸引力。
乡下人喜欢城里人,同样,城里人也喜欢乡下人,图什么呢?那就是图一个新鲜的口味!乡下小伙一听城里姑娘说话就惊车,城里姑娘一听乡下小伙说话同样尥蹶子。洋有洋的劲头,土有土的味道。不信你让城里人听听玉米拔节,那咔擦咔嚓的声音,一定会触动他们那些隐秘的神经!
后来,如果不是这位下乡女知青有一个提前返城的机会走了,他们很可能就走进了婚姻殿堂。
这位女知青返城后不久,我们的赵英才同志也考到了位居石家庄青园街的河北商贸学校。但那个女知青返城后已经有了一个同城的对象,赵英才同志迟到一步,没有成就天地之合。
赵英才在河北商贸学校念书时,是1979年。那年我被招聘到一个杂志社当编辑,我们的杂志社与赵英才的学校仅有一墙之隔。这道墙下边一米多高处,有一条凸出来的“砖砌围腰”,正如梯子一般方便攀爬。星期天他们不上课,我们就跳墙聚在一起游玩、吃饭。我撺掇他对那位女知青继续进攻,但有一位更好的女孩子走进了他的心灵。而且那位女孩子也是晋州人,从各方面来说,一点也不比那位女知青逊色,身条比那位女知青更高、更秀丽;眼睛比那位女知青更明更亮更有神,那就是赵英才现在的妻子。
赵英才商校毕业后,分配到河北外贸局工作,经常到海外一些国家参加外贸活动,风光无限。而赵清河已经在十多年前病故了,英年早逝,非常遗憾!记得当年参加赵清河的丧事时,我抱住存放他遗体的水晶棺痛哭流涕,很久很久,舍不得撒手。
两个骆驼,都是人才精英,都是我的知己,都是我一生中深深爱着的人。至今我与赵英才通电话,从来不称呼“赵英才”,而是一声声地把他的乳名“骆驼”叫着,他也喊着我的小名“辰辰”,彼此又像回到儿时的乡下,那笑声都弥漫着野草的清香……
2024-6-5-下午散步写在手机上
《魏征文学》2024年第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