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红楼》（精读本）257

             风之子原创

     第五十五回，探春和母亲赵姨娘当众争执一段，很多人看作探春对母亲无情的力证。

     果如是乎？

     不错。赵姨娘是该有气，没有气才怪。堂堂一家之主贾政的妾，而且为贾政生育一子一女，居然待遇还不如宝玉房里的一个连通房大丫鬟都不是的袭人。这事儿说开了谁都会有气，谁都会觉得不妥。可是，赵姨娘的问题在于，她这撒气的方式有问题，而且不是一般的问题，是大问题。

     第一，找错对象。

     王夫人破格提拔袭人这事儿，赵姨娘不该来找探春扳正。你一个堂堂的侧室夫人尚且奈何不了王夫人，做女儿的探春如何管得了这事？

     我们知道，你赵姨娘说的话其实是指袭人的一系列得势。所谓：

     “这屋里的人都踩下我的头去还罢了。“

      “我这屋里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大年纪，又有你和你兄弟，这会子连袭人都不如了，我还有什么脸？

      但是，这话，探春如何敢接？所以探春只能拿赵国基的丧葬费说事儿。

      这就决定了这母女俩的对话，其实是指东打西的。赵国基的丧葬费没问题，探春希望母亲就此作罢。可是赵姨娘偏是个糊涂人，一旦为探春转移话题，不但跟着转移了话题，而且立即把矛头指向了探春。所谓：

     “姑娘现踩我，我告诉谁！”

     “你如今现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如今你舅舅死了，你多给了二三十两银子，难道太太就不依你？”

        拿一件正确的事情去反击对手，实在是没头脑至极。

        所以探春才说：

        “太太连房子赏了人，我有什么有脸之处；一文不赏，我也没什么没脸之处。”

        其实就是告诉赵姨娘，袭人超过你的待遇，虽然不妥，可是人家是拿自己的私房钱和利用手中的权力做到的，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第二，逻辑混乱。

        一方面赵姨娘的本意，是冲着王夫人去的。可是，探春一旦转移话题，她便不知不觉得把矛头对准了探春。所谓：

        “太太疼你，你越发拉扯拉扯我们。你只顾讨太太的疼，就把我们忘了。”

       “分明太太是好太太，都是你们尖酸刻薄，可惜太太有恩无处使。”

         那么，你赵姨娘到底要干啥？到底是要为袭人得势之事扳正还是要来糟践自己的亲生女儿？实在是糊涂至极。

          另一方面，赵姨娘表白自己如何辛辛苦苦才熬出来，熬成了主子，熬得探春和贾环是主子。可是，她又不自觉的把自己和贾环和探春往奴才堆里拽。所谓：

        “你如今现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如今你舅舅死了，你多给了二三十两银子，难道太太就不依你？分明太

太是好太太，都是你们尖酸刻薄，可惜太太有恩无处使。姑娘放心，这也使不着你的银子。明儿等出了阁，我还想你额外照看赵家呢。如今没有长羽毛，就忘了根本，只拣高枝儿飞去了！”

        赵姨娘这话，是要刻意地告诉世人，她是奴才出身，探春的舅舅是奴才，所以，探春也是奴才。

        赵姨娘这话，是有违纲常的。即便探春出阁，也是贾府的女儿，该照顾的也是贾府，怎么会是贾府的奴才呢？

         探春身子里的一半奴才血统，本就是探春心底的痛。其实难道不是赵姨娘和贾环的痛？这里面固然有违背人伦之处，但既然要生存，就不得不忍辱负重，但却不必自取其辱！

         可见赵姨娘不过是个糊涂人。

        第三，赵姨娘不仅糊涂，还有乱臣贼子之心。那便是，一朝大权在握，便可胡作非为。这哪里是治家之法？这是败家之兆！

         所以，探春的话，才会字字滴血：

         “依我说，太太不在家，姨娘安静些养神罢了，何苦只要操心。太太满心疼我，因姨娘每每生事，几次寒心。”

          赵姨娘这样逼宫，明摆着是要让探春违反规矩，是要让探春在王夫人那里失势，是在毁探春。

          又说：

        “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偏我是女孩儿家，一句多话也没有我乱说的。”

           这是告诉赵姨娘她的无奈，如果她是贾环一样的男儿身，早离家创业去了，到那时候，自然可以把赵姨娘和贾环接出去单过，自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帮持赵姨娘的娘家，可是，在贾府，她又是小姐，如何能行？

         又说：

        “何苦来，谁不知道我是姨娘养的，必要过两三个月寻出由头来，彻底来翻腾一阵，生怕人不知道，故意的表白表白。也不知谁给谁没脸？幸亏我还明白，但凡糊涂不知理的，早急了。”

         探春这话，是质问赵姨娘，你到底是要扳正出气呢还是要自找没趣？你是要巩固你在贾府的地位呢还是要毁掉你的女儿，让我们母子三人为贾府上下耻笑？！

          这就是赵姨娘，本来是要去出气的，结果是拿亲生女儿出气；本来是要去挣脸面的，结果却是使亲生女儿丢脸；本来是要去成就赵家的，结果却是在毁女儿。

         这样的母亲，如果你没碰到，算你三生有幸，却如何说探春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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