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红楼》（精读本）175

           风之子原创

    第三十五回，袭人提议，宝玉请宝钗叫莺儿过来打几根络子。

    宝钗自然是爽快的答应了。

    莺儿过来，和宝玉袭人商量好的，先给汗巾子打几根络子。

    袭人她们吃饭去了。只留了莺儿一边打络子一边和宝玉唠嗑。

    宝玉道：“宝姐姐也算疼你了。明儿宝姐姐出阁，少不得是你跟去了。”莺儿抿嘴一笑。宝玉笑道：“我常常和袭人说，明儿不知那一个有福的消受你们主子奴才两个呢。”

    宝玉这话再明白不过了，有福消受宝钗莺儿主子俩的，和他无关。如果宝玉有妄念，即便是糊涂人，怎会如此说？

     其实从小说的相关描述看，宝玉想消受的主子俩，是黛玉和紫鹃。他老人家就曾经情不自禁套用西厢记的话对黛玉说你就是那倾国倾城的貌，我就是那多愁多病的身，又对紫鹃说，将来怎舍得你叠床折被，更有那拉着袭人的手对黛玉的表白。

    莺儿不愧是宝钗最喜欢的丫鬟，正如第八回她的婉转轻啼，穿针引线，引出金玉相对，这一次，莺儿便要说出她家姑娘不为人知的好处：

     莺儿笑道：“你还不知道我们姑娘有几样世人都没有的好处呢，模样儿还在次。”

    这可是宝钗的闺阁隐私，宝钗可是未出阁的小姐，将未出阁小姐的闺阁隐私告诉外人，那便是失德失贞，这比薛蟠说宝钗有金要拣有玉的配更加露骨。这小莺儿，胆子够大。宝玉是个糊涂多情的种子，自然经不起诱惑，又要刨根问底了。

    就在这时，宝钗来了。

    宝钗来得及时，不来，这事儿就过了。宝钗一贯的风格就是恰到好处点到为止，莺儿可没有这般修为。所谓：

    正说着，只听外头说道：“怎么这样静悄悄的！”二人回头看时，不是别人，正是宝钗来了。宝玉忙让坐。宝钗坐了，因问莺儿“打什么呢？”一面问，一面向他手里去瞧，才打了半截。宝钗笑道：“这有什么趣儿，倒不如打个络子把玉络上呢。”

     宝钗这话，意义深远。

     果然，不明就里的宝玉又上当了：

     一句话提醒了宝玉，便拍手笑道：“倒是姐姐说得是，我就忘了。只是配个什么颜色才好？”宝钗道：“若用杂色断然使不得，大红又犯了色，黄的又不起眼，黑的又过暗。等我想个法儿：把那金线拿来，配着黑珠儿线，一根一根的拈上，打成络子，这才好看。”宝玉听说，喜之不尽，一叠声便叫袭人来取金线。

     这个细节，便把宝钗的心思写尽了。

     金线配着宝玉，便是金玉相对，然后又是用金线网住宝玉。第八回点题的金玉相对之说，到第三十五回，真意显露，那便是宝钗想留住宝玉的心，要成全金玉良缘。

     曹雪芹这方面的本事，钱钟书先生是学到家了。他在《围城》里面，苏文纨给方鸿渐钉扣子，在方鸿渐看来就是扣住不放的意思。孙柔嘉给方鸿渐的戒指，就是设了圈套等着方鸿渐去钻的意思。

     这是最高妙的暗喻之法。

     贾宝玉在第八回跌坑，第三十五回再次中招，虽然他总是能义无反顾的爬出来，但在这些小事，小心思上却屡屡失算，也算得是个“呆雁”（黛玉语）。

     正如黛玉提点宝玉的，蠢材蠢材，你有玉，人家就有金来配。

     宝玉，确实是蠢材，那哪里能跟心较比干多一窍的慧心人林妹妹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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