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红楼》之一千一百八十五

               风之子原创

      第五十四回，贾母貌似做了很多看不懂的事情。前面批才子佳人的事情，问责袭人的事情，还有就是年夜饭上的笑话，很多以为就是讽刺凤姐的。其实不只是读者，就是小说里的尤氏以及贾菌之母娄氏，李纨，甚至薛姨妈都以为是说凤姐呢。原文：

      凤姐儿笑道：“好的，幸而我们都笨嘴笨腮的，不然也就吃了猴儿尿了。”尤氏娄氏都笑向李纨道：“咱们这里谁是吃过猴儿尿的，别装没事人儿。”薛姨妈笑道：“笑话儿不在好歹，只要对景就发笑。”

      一时间没解过来的，只怕还有凤姐本人，有点尴尬呢。尤氏和娄氏是确切以为说凤姐的，高兴得什么似的。薛姨妈其实也这样认为，只是维护侄女罢了。李纨是厚道人，没说什么，但是，以李纨的智商，只怕是也这样想的。

      好了，小说里的人物，尚且是这样，难怪有人会认为贾母的笑话是说凤姐了。先来看看是个什么笑话吧？原文：

      贾母笑道：“并没什么新鲜发笑的，少不得老脸皮子厚的说一个罢了。”因说道：“一家子养了十个儿子，娶了十房媳妇。惟有第十个媳妇最聪明伶俐，心巧嘴乖，公婆最疼，成日家说那九个不孝顺。这九个媳妇委
屈，便商议说：‘咱们九个心里孝顺，只是不象那小蹄子嘴巧，所以公公婆婆老了，只说他好，这委屈向谁诉去？’大媳妇有主意，便说道：‘咱们明儿到阎王庙去烧香，和阎王爷说去，问他一问，叫我们托生人，为什么单单的给那小蹄子一张乖嘴，我们都是笨的。’众人听了都喜欢，说这主意不错。第二日便都到阎王庙里来烧了香，九个人都在供桌底下睡着了。九个魂专等阎王驾到，左等不来，右等也不到。正着急，只见孙行者驾着筋斗云来了，看见九个魂便要拿金箍棒打，唬得九个魂忙跪下央求。孙行者问原故，九个人忙细细的告诉了他。孙行者听了，把脚一跺，叹了一口气道：‘这原故幸亏遇见我，等着阎王来了，他也不得知道的。’九个人听了，就求说：‘大圣发个慈悲，我们就好了。’孙行者笑道：‘这却不难。那日你们妯娌十个托生时，可巧我到阎王那里去的，因为撒了泡尿在地下，你那小婶子便吃了。你们如今要伶俐嘴乖，有的是尿，再撒泡你们吃了就是了。’”说毕，大家都笑起来。

       这个笑话，很简单嘛，就是讽刺光说不做，讨巧卖乖的人嘛。

       不错，凤姐是能说会道，在贾母面前也是讨巧卖乖的。这一点，确实和贾母笑话里讽刺的小媳妇很像。但是，只要细细看过《红楼梦》的都知道，王熙凤在贾府立足，真的是只靠能说会道，讨巧卖乖吗？不是的。王熙凤是嘴有一张，手有一双，她不是靠说出来的，是干出来的。为了贾府，王熙凤曾经好几次劳累到小产，下红不止，落下血崩之症。这岂是动动嘴巴就能搞定的？王熙凤在贾府的操劳，别人不说，贾母是看在眼里的，在贾母心里，王熙凤就不是那样的人，所以，贾母这个笑话，绝对不是讽刺凤姐的。

       再者，提出击鼓传花的，就是凤姐。所谓：

       凤姐儿因见贾母十分高兴，便笑道：“趁着女先儿们在这里，不如叫他们击鼓，咱们传梅，行一个‘春喜上
眉梢’的令如何？”贾母笑道：“这是个好令，正对时对景。”忙命人取了一面黑漆铜钉花腔令鼓来，与女先儿们击着，席上取了一枝红梅。贾母笑道：“若到谁手里住了，吃一杯，也要说个什么才好。”凤姐儿笑道：“依我说，谁象老祖宗要什么有什么呢。我们这不会的，岂不没意思。依我说也要雅俗共赏，不如谁输了谁说个笑话罢。”众人听了，都知道他素日善说笑话，最是他肚内有无限的新鲜趣谈。今儿如此说，不但在席的诸人喜欢，连地下伏侍的老小人等无不欢喜。那小丫头子们都忙出去，找姐唤妹的告诉他们：“快来听，二奶奶又说笑话儿了。”众丫头子们便挤了一屋子。

       王熙凤如此凑趣，而且当着合府上下那么多人，大过年的，贾母再糊涂，焉能如此打击凤姐？

       而且，联系贾母对凤姐一以贯之的欣赏和宠爱，可以肯定，贾母这个笑话，不过就是普泛意义上的讽刺那些专靠讨好逢迎的人罢了，根本没有针对凤姐的意思。

       但是，这样一个笑话，竟会使得那么多人误以为说的是凤姐。这个现象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可见这个世上，做人之难！人们只看到了凤姐的巧嘴，却忽略了凤姐的苦干实干。这才是这件事背后隐藏的悲哀。

      其实最后，还是心思细腻的凤姐明白了贾母的意思。但是她恼的是这满屋子人，居然认为贾母是在讽刺自己，因此，王熙凤紧接着的笑话，是有些冷的。按照凤姐的总结就是：

      “外头已经四更，依我说，老祖宗也乏了，咱们也该‘聋子放炮仗，散了’罢。”

       这其实是在讽刺众人就是聋子，听不懂贾母的笑话呢。可笑，最拎不清的尤氏和娄氏，依然笑得那么灿烂：

       尤氏等用手帕子握着嘴，笑的前仰后合，指他说道：“这个东西真会数贫嘴。”

       人与人之间的智商，原来差距竟是这么的大。难怪过于聪慧的人，常常会觉得孤独，王熙凤算一个，贾母算一个，林黛玉算一个，薛宝钗，也算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不好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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