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红楼》之一千零六十六

                风之子原创

       今天想跳出小说来说《红楼梦》。《红楼梦》这部小说之所以伟大，很大程度上在于它和现当代的很多东西还能产生共鸣，这是相当不得了的。也可以说《红楼梦》在当时具有多么超前的思想意识，在现在具有多么深刻的当代意义。

       昨晚看了一部法国电影《忠诚》，很虐心的电影，我差点用了懒婆娘的裹脚又长又臭来形容。之前我曾经说过一部法国电影《枕边男人》，苏菲玛索演的，这部也是。法国不仅为世界贡献了擅长于表现人性复杂虚无善变的文艺电影，也向世界贡献了两位最美的演员，在我看来没有之一，男演员是阿兰德龙，女演员就是苏菲玛索。这是法国电影的男神和女神。

    《忠诚》讲述的是一个30岁的美丽女摄影师，为了母亲，为了生存，在这个庸俗的世界打拼，甚至有的时候，她要靠出卖肉体来获得支持。比如她为了获得拍摄冰球队的好位置和冰球队员在浴室里发生性关系，等等等等。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女孩，几乎所有男人见到她都想跟她上床，甚至她的生父，一个大老板，也险些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上了自己的女儿，幸亏及时见到女摄影师病重的母亲。她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习惯了男人的直接，认为男人和女人就是这样直接而简单。所以，她的摄影，拒绝美好的东西，拍的尽是肮脏变态的东西，因为在她看来，这就是世界的本相。某一天，她接受采访，有一个英俊的男摄影师看到了她，却因为有事匆匆离开。女摄影师在花店邂逅了一个好男人，富有，可以为她病重的母亲提供优厚的休养条件，好男人见到女摄影师激动不已，认为找到了女神，随即双方上床，然后，又在好男人订婚的饭店重逢，好男人居然当着未婚妻的面说，是的我要和你结婚，但我爱这个女人。结果当然是好男人的未婚妻当场退还订婚戒指，好男人和女摄影师闪电结婚。

      结婚前夜，在出版社，女摄影师见到了一组比自己的作品要优秀得多的作品，由此她见到了已经见过她她却没有见过的匆匆出去埋伏在街头化装成流浪汉拍摄的男摄影师，一个如此英俊和充满活力的男子。女摄影师瞬间忘记了自己身份，两人相约出去吃饭，相谈甚欢，关键时刻，男摄影师看到了女摄影师的订婚戒指，才知道她明天就要结婚。两人的关系瞬间僵化，连手的没碰一下，就此分手。

      这种经历使得女摄影师痛苦几至于疯狂，她只有靠强迫自己和好男人做爱来抵消对男摄影师那种精神上的爱恋。结婚的当天，男摄影师出现，他也同样痛苦，他拍下了女摄影师结婚时难以察觉的痛苦和恍惚的表情，交给了女摄影师的母亲。母亲看到这些照片，明白女儿不是爱，而是为了自己而结婚的。痛苦的她临终前要求女儿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可是，悲剧就在于，女摄影师已经习惯了所谓的忠诚，那就是为了一个本身不具有任何意义的誓言而信守终生，为了一个虚假的幻象而忠诚。她依靠不断的痛苦的和好男人的做爱来抵御对真爱的想念。好男人也发觉不对头，也很痛苦，他知道妻子不爱自己，爱着别的男人。好男人故意出差，男女摄影师终于相会，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但是，几乎没有触碰对方的身体，女摄影师始终信守忠诚的欲念，并为之疯狂和痛苦。男摄影师完全尊重她的决定，虽然痛苦万分，却也忠于誓言，除非她愿意。他们在一起很疯狂很快乐，但却纯洁得犹如婴儿，只要一涉及到性就痛苦不堪，尤其是女摄影师，婚前如此放荡的她，婚后却信守始终如一。出差回来的丈夫怀疑妻子和男摄影师上床了，嫉妒到发疯，其实什么也没有啊。即使知道什么也没有发生以后，好男人说了一句话，即便如此，我也很伤心，因为你破坏了假象，意思就是女摄影师破坏了他们夫妻恩爱的假象。这是不是一个巨大的讽刺，人类很多时候，身不由己，错过了最爱，然后平庸的活着，靠信念欺骗自己。

       影片的结局，男摄影师接受采访，含泪回忆这一切。而女摄影师呢？在父母和丈夫死后，选择到非洲的一个清贫安静的修道院，过着自虐式的苦行僧生活，但是，她终于学会用美好的眼光来看待世界了，她开始拍摄美好的东西了。

       就是这样一部影片，几乎叫我看到抓狂。我是在影片结束后的瞬间才明白这部电影的，这是一部关于人性和爱情的哲学著作啊，不是电影。那么，这部电影又怎么和《红楼梦》扯得上关系呢？还真扯得上。

       《红楼梦》与《忠诚》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那就是，和相爱的人错过一生，和不爱的人却长相厮守。贾宝玉不是吗？和相爱的黛玉错过了一生，和不爱的宝钗却长相厮守。人们似乎很乐意制造一个虚幻的信仰，来制造自己的悲剧。

       所谓的忠诚，如果不是忠于自己的内心，而是盲从一种外在的价值观，那会给人类带来多么大痛苦。《红楼梦》和《忠诚》一样，几乎都要了男女主人公的性命。

     所不同者，在于，《红楼梦》是清醒的，《忠诚》则是批判的。《红楼梦》的清醒在于无论贾宝玉还是林黛玉都知道彼此的爱情，都敢于正视，薛宝钗意识到没有爱情就退出，这一点，贾宝玉比女摄影师，林黛玉比男摄影师，薛宝钗比好男人都清醒得多，他们都知道自己想要的，和不能要的和不该要的。

      那么，《忠诚》为什么是批判的呢？在这个物欲的世界，人类似乎已经习惯了肮脏庸俗功利的活着，把丑恶的东西当成了正常的东西，把美好的东西当成了不正常的东西，把性欲当作了爱情，一旦爱情来临，反而不知所措，这是不是人类情感的倒退？是的。正是在这一点上，《忠诚》实现了自己的批判意义。女摄影师到影片结尾都还信守对死去丈夫的婚姻誓言，用自虐的痛苦来抵御爱情，比起两三百年前还敢于去争取不可能的爱情的宝黛，这真的是人类的退化和可悲。宝黛时期是有物质的束缚的，而现代的人没有物质束缚，但却有了意识的束缚，也就是一种貌似正确的观念的奴役，这种奴役才是更可怕的。

      女摄影师不断的以性欲来抵御爱情，这难道不是人类情感退化和迷失自我的可怕的象征吗？人类，难道在物质高度进化的同时，却只能退化为只有性欲的动物？

       正是在这一点上，我看到了《红楼梦》和《忠诚》的一脉相承的联系。从这个意义上，《红楼梦》是多么的伟大和具有当代性，它占据在人类情感的高峰，昭示着芸芸众生，要忠于自己的内心，忠于自己的感受，去爱，而不是去做爱，做爱只是爱的结果，而不是爱！可是，百年过后，我们的人类，却在物欲之下忘却了爱的真意，习惯了把爱理解为上床，习惯了把爱当作做爱。这是人类可怕的退化和异化。《红楼梦》对于爱情的清醒和《忠诚》对于爱情的批判，几乎都直指人类的内心！

      贾宝玉为了爱情选择出家，信守和黛玉的爱情誓言；女摄影师为了忠诚选择出家，逃避真正的爱情。人类，到底是进化了还是退化了呢？人类到底是该忠诚于内心还是外在的价值？这是一个真正的哲学问题。

注：

影片又译为《忠贞》，但我以为以女摄影师婚前的放荡，译为忠贞过了，忠诚更准确。确实是忠诚的，既忠于婚姻，又坦诚，向好男人丈夫坦白了其心灵出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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