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大狗一脸怪样，悄悄对我说：“今天你的跟屁虫怎么不跟你讲话？得罪她了吧？害得我们也跟着受罪。”

我一听，有点急，“你别乱说。”

“还装蒜，路人皆知，她对你有意思，你小子真有艳福。”

我赶紧猛蹬自行车，超过大狗，免得他再胡说八道。“哎，哎，”大狗余心未甘。

顾娜坐在老猴的自行车后座上，对我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乐得意轻松，加快速度冲在最前面。

 从学校到城里有两三公里路，路旁的田野绿油油的一眼望不到头，风迎面呼呼地吹过，高大的白桦树在耀眼的夕阳下哗哗做响，令人心旷神怡。凭心而论，顾娜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学习好，人漂亮，为人也好，就是有点小姐脾气，不管高兴还是不顺心，都把别人当奴隶使唤，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不过也怪，我们班还真有那么一群女生听她的，而且还真有那么一伙男生愿意供她和李佳嘉、曹芳芳等几个漂亮女生使唤。唉，这群好色之徒，这样一来，无形中又助长了她的傲气。这其中，就有正在买力蹬车的老猴和相在旁边的阿赵之流。这时，老猴正呼哧呼哧地想超过我。哼！别想！我有意加快速度。

“喂，吃错药了吗？骑那么快！”老莫上气不接下气地喊。

“在比赛呢。”大狗不怀好意地笑着。

那么，自己算不算好色之徒呢？我没理睬他们，却在心里禁不住地问自己。她，不是也很漂亮吗？论长相，她和顾娜不相上下，论穿着，顾娜就比她讲究多了。可是，我喜欢的是她的气质，是她那种自然恬静的神情，眸子里那种很深很深的黑色以及黑色中流动着的安详而悠远的光亮，在那样的眸子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纯真和透明。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原来自己并不好色，呵呵。

 从大狗那里拿到的票刚好紧挨着顾娜。我知道，这又是大狗在捣鬼。她，会来吗？我不由得环顾了一下电影院，好象没有。我坐下来，顾娜的身上散发出一缕淡淡的好闻的味道。我看了她一眼，正好和她的目光碰在一起，顾娜今天确实漂亮，质地优良而得体的穿着显示出她良好的家境。我冲她笑笑，表示和解。她的嘴唇动了动，这是我所熟悉的那种居高临下的顾娜式的微笑。

其实我和顾娜一直是好朋友，小学就是同班同学，一起考上滨江一中，初中是同班同学，高中又一起分到文科班。她爸爸是市里的大官，她身上那种高高在上的气质大概就源于此吧。我和她应该说从小到现在还是挺处得来的，经常是吵吵闹闹又和和好好，小学在一起做作业，初中以后还是常常在一起玩，班上同学、老师都知道我俩关系好，好象也没怎么大惊小怪，我们也并不太在意，相处得比较自然。再说，我俩的学习还不赖，也不怎么让老师操心。

只是到了1986年的 4月11日，我清楚地记得这个日子，我和她有了第一次邂逅。我和同学在校园里打闹，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走来的女生，她手中书撒了一地。我笑着说，对不起，对不起，赶忙弯下腰去帮她拣书。

就在蹲下去的一刹那，我清晰地看见一张美丽恬静而涨得绯红的脸，她是那么难为情，仿佛是她撞到了我。我承认，那种神态深深地打动了我，让我跌进了几乎是一见倾心的深渊。现在我还后悔当时的木讷，竟然不知道和她攀谈几句，至少也该知道她的名字呀。

就是从那以后，我和顾娜的关系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多年以来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至少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这类问题。但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我忽然觉察到顾娜对我好象有那种意思，这使我很不自在，和她在一起也不如以前那么率性而为了。而且，我特别不愿意和顾娜在大庭广众下说笑，仿佛怕被她看见似的。顾娜那种快乐的笑声在我听起来也不自然了，常常会让我感到害臊，甚至还有点烦恼。所以，我常常不由自主地躲避和疏远顾娜。

 电影确实很棒。三个西班牙青年，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一起约定横穿撒哈拉大沙漠。他们一起打工挣钱，一起生活，最后在撒哈拉腹地迷失方向，水尽粮绝，相拥而坐，葬身沙漠。我们都被感动了，顾娜流下了泪水。走出电影院的时候，老猴疯狂而固执地还要再看一遍。我们都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整个晚自习都要泡汤。不料，顾娜首先响应，大狗犹豫了一下也同意了，我也赞成，阿赵、老莫只好同意。于是我们重又回到电影院。

黑暗中，顾娜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

看完电影出来，我们还是遇到了熟人。老莫和一个挺面熟的女孩打了招呼。

“谁呀？”我问。

“也是一中的，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看。”这时我想起了这个女孩，经常和她在一起，难怪那么面熟。我心里一喜，“好象是高二的？”

“是的。”

“几班的？”

老莫奇怪地看我一眼，“二班。”

呵，我知道她是高二二班的了。我马上便想到了知道她名字的办法。

“你认识这个女的？”我厚着脸皮问。

“当然，老邻居嘛，她叫饶静。”老莫不耐烦了，他急于加入到阿赵他们的争论中去。

 顾娜塞给我纸条之后，反而同我疏远了，她热切地在他们的当中，激烈地在说着什么。我故意拉在后面，看了看字条：星期六晚上8：00，有事跟你在高地公园谈。命定的巧合，马上可以知道她的名字了，也应该跟顾娜说说清楚了。

骑上自行车，在灯光下发亮的柏油路上，我们在凉爽的夜风中自由地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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