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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郎平系列2:上征友网站?为什么不?

(2009-03-16 11:3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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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

分类: 体育
 
嗨,珍妮,在美国中,来自中国的问候传达自一个拥有蹩脚的英文名的妮可,相信郎平当时的激动程度。在科罗拉多,她和这个美国女人一起聊了一周,从训练到音乐,从自己的女儿,到美国文化。请注意,她们还聊到了男朋友的话题。
在之前的话题设置上,我没有想触碰这个中国人最为忌讳的东西。这些剩女们,为中国体育奉献了几乎自己的一切。现在,她们想要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时候,发现青春鸟,已经残酷地飞走了。
在和丈夫白帆离异后,郎平曾接触过一个美国人。但1995年中国队再次邀请她的时候,她和男友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在她看来,这是源自不同的理念和文化冲突。但当时国家有难,她只能牺牲。在迎接她的大巴的疯狂的人群中,有谁注意过那一束代表着结束两人情感的玫瑰?
当妮可问她,是否想过找一个美国男朋友,她的回答很干脆,不。虽然在美国待了这么多年,但她在骨子里还是中国人。回国内找男朋友同样不大现实,她太有名了,即使有人对她心生好感,也会被她的名气吓跑——更坏的可能性是,也许有人追求她,仅仅因为她是郎平。“也许我得在互联网征友网站上注册个名字,比如在match.com上,”她开玩笑说,“可是要是他们找我要照片,我该怎么办呢?”她又大笑了起来。
这是我眼中的女英雄形象,杂志寄给她之后,她曾抱怨妮可将这个私人问题捅了出来,因为这是她开的玩笑。我对这个很抱歉,这同样是文化冲突吧。
郎平姐,通过这个细节,我感知到了你的真实,你的可爱。为什么你不能大声地喊出来,自己的呐喊呢?
你知道吗,即使那样,你的形象不会有任何的贬损。正像我们邻家的姐姐。
你我的姐姐。
  这是2006年10月2日,科罗拉多泉城的美国奥林匹克体育训练中心运动员中心。还有四周时间,美国队就将进军日本,打响女排世锦赛的第一场比赛。午饭时间到了,饭桌上的气氛有点紧张。
  在当天上午的训练中,二传手林赛·亨特脚踝严重扭伤。美国国家队中另一位同样也叫“林赛”的二传林赛·伯格,虽然有着丰富的经验,参加过2006年的世界排球大奖赛,但以个人原因为由退出了球队。而另一位替补二传塞姆·托特雷洛,是2006赛季的先发队员,但在今年9月的“女明星”杯比赛前夕退队。这样一来,美国队目前就只剩下了一位二传,队长罗宾·阿莫桑托斯。
  “现在我们怎么办?”郎平发出一声叹息。
  她并不指望在座的人给她一个答案.“还有谁能顶上来?”她在大脑里,迅速将所有美国优秀女排球员的名单过了一遍,想要找到一个在亨特养伤期间,能够替补进国家队的球员。
  郎平知道,此刻她处在众人的关注之下。不仅仅是这座奥体训练中心里的美国人,还有更多的中国人。
  而在郎平看来,这只不过是个单纯的工作。
  郎平说,“大家把我来美国队当主帅这件事,看得太大了。我确实是在带美国队,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有可能带任何一支国家队,或者是任何一支俱乐部。可能是在这儿,也可能是在意大利、希腊或其他任何一个地方。”现在郎平的首要工作,是要建立起一个充满活力、井然有序的女排训练和人才储备机制。而此时此刻,最让她担心的不是中国的舆论怎样评论她,而是找不到健康的美国球员。
  可是有很多时候,郎平所受的中国文化的熏陶也会跟美国文化做剧烈的抗争。比方说眼下,郎平的眉头紧紧皱起来。毕竟她是中国人,并非在美国土生土长,没有融入美国的文化,作为一个100%纯粹的中国女人,想要理解一个全然不同的运动训练体系,这对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年在中国时,郎平和她的同伴们接受的是极端严格的强化训练,每周她们需要训练六天半时间,每年她们会放两个“大假”——“五一”一天,“十一”一天。因此郎平很难理解,她的两位二传竟然会在面临世锦赛的这个节骨眼上,自己主动退出球队。
  几天后,当郎平和我坐在一起时,她直截了当地谈到这件事,“主动退队?没有人这么干的!”对于这位中国最著名的排球运动员来说,美国运动员的个人主义实在是个难解的谜。她就是没法接受这种观念。在她看来,一切都很简单:如果球队需要你,你就必须留下来。
  “十年了,我曾经在中国队拼了十年,”她叹道,“我也有伤,所有该有的伤病,你都可以在我身上找到。”她举起双手,让我仔细看:右手小拇指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向外扭出去。心脏不好和颈椎手术,是郎平长时间执教压力的“遗产”,而运动员时期留下来的伤病,也一直困扰着她。
  “我的伤是最重的,为我做手术的医生说,我膝关节的磨损程度,已经像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但我从没缺阵过一次锦标赛,一场比赛!我们都是带着伤打比赛的,只要需要我们,我们一定会坚持下来。扭伤了?好吧,你可以休息一天,就一天。换成在美国,你就要休息一星期!我没办法说什么,尽职尽责就是了。可是……”她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向她的队员,开始下午又一轮的训练。
  她已经非常的美国化。她会亲昵地与队员开玩笑,时而用英语大声喊着口令,时而与助教讲一讲笑话。
  
  对一个美国人来说,很难想像,像泰格·伍兹或迈克尔·乔丹这样的运动员,可以走到世界的某一个角落,还不会被人认出来。
  但在美国,郎平几乎是个普通人。除非你是个专门研究排球史的好学生,否则不可能了解她的过去。站在人群里,郎平并不那么显眼,只不过个子有点高(1.84米),而且身材极其匀称,看起来充满活力。一个美国人看到她时,可能会停下来暗自赞叹一声:Cool,这个女人,她肯定坚持在周末健身或参加其他运动。
  不妨歇口气,听我来说这个故事:
  曾经有一个西方人,来到中国。这个“老外”想要好好了解中国的体育文化。她知道这个国家最有名的体育明星,是一个身高2.29米的大个子,后来,他成为了NBA的超级巨星。
她对一个刚刚认识的中国朋友说,“姚明应该是你们国家历史上最重要的运动员吧?”她的朋友客气而又坚决地答道:不是。
  随后,朋友解释说,“如果你想要了解中国的体育文化,应该多去找一些关于1984年奥运会中国女排的资料来看。你应该去了解一个叫郎平的女人。”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就是故事中的这个外国人。但在那时,我没法弄明白,一个排球运动员怎么可能会对她的国家拥有如此重大的意义?
  在美国,排球是一个没有职业联盟的项目。虽然大约一千所大学都有女排球队,可是在大学受欢迎,并不意味着排球就一定能在职业赛场上取得巨大成功。球员想要赚钱糊口,只能在冬季和春季去国外打比赛。至于沙滩排球,球员往往可以通过职业巡回演出,获取高额报酬。
  部分美国女排的现役球员都曾在国外参加职业俱乐部,比如在意大利、波兰、日本和巴西。如果整班人马一起去科罗拉多泉城的“幻影峡谷”酒吧喝酒,在场的其他人都不可能认出她们。除非她们身着队服,否则,人们甚至不会认为她们来自于一支职业球队。
  为什么一个在22年前,曾经帮助中国队夺得一面奥运金牌的女运动员,至今还被中国人视为民族英雄?想要让美国人明白这个问题,实在是一个相当艰巨的任务。况且,这位运动员还仅仅是由12名球员组成的团队的其中一员。
  同样令美国人不解的是,2005年2月,当郎平宣布她将取代吉田敏明接过美国女排的教鞭时,在中国引起了如此巨大的争议。
  
  给美国女排找一个外国主帅,对美国人来说,同样不是一个轻轻松松就能做出的决定。
  美国排协CEO道格·比尔在试图说服郎平——他叫她的英文名“珍妮”——加盟并带领球队备战2008年奥运会时,对各种盘根错节的问题,就已经有了非常深刻的认识。比尔曾经在上世纪70年代入选美国男排,1975年时这支球队就曾到北京参赛。他和郎平从相识到朋友,也是老交情了。他们俩还有一个共同点,从运动员做到教练,他们都在把生命奉献给排球这项运动。
  在这种情况下,当听到比尔说他本宁愿请一位美国人执教他的国家队,你会感到有点吃惊。不光是中国的媒体质疑郎平是否适宜出任这一职务;在聘请郎平的人的心中,这也是个问题。
  比尔说:“我确实反对聘请外籍教练。假如两个教练水平相当,我情愿选择一个美国教练。我认为我们的国家队应该由美国人来执掌帅印,女排尤其如此,毕竟在这项运动上,我们已经做出了一些成绩,而且拥有了一批相当出色的后备军。”
  作为美国国家队的主帅,郎平的工作不会是阶段性的,不可能在训练或比赛后就结束。相比其他国家的排球主帅,美国队的主帅可能要面临更为艰巨的挑战,最大的问题是,国家队的球员主要是由大学球员构成,可是在美国的高校,排球规则与国际规则相差甚远。而郎平是自小就进入了体校,始终处在国家训练体系之下,想要理解美国的球员培训机制,对她来说是难上加难。
  美国并不存在一个所谓的排球协会,管理所有排球运动员。想要寻找好的女排苗子,就得与几个不同的协会打交道。其中包括了NCAA(美国大学体育协会)和美国高中体育协会。美国也没有“体校”,不可能像中国那样,在球员很小时就将他们组织在一起,对他们进行严格的训练。
  此外,在美国的高中,运动员每年只可以在秋季为他们所在的高中校队打三到四个月比赛。赛季结束后,从冬季到春季,那些最有潜力的运动员则会加盟一些俱乐部参赛,其中级别最高的是青少年奥林匹克赛事。接下来到了夏天,这其中最优秀的运动员将加入美国青年队——这支队伍是受美国排协监管的——之后重返校园。所以,一个优秀的排球选手,在一年里有可能要辗转于三支球队,师从三位主帅。规则和技战术的混乱,使得美国排球队发掘新秀的计划,变得尤其困难。
  想要理解郎平面临的挑战,还需理解一个有趣的历史背景。在三十年前,美国很少有女性可以参加高中和大学的体育比赛。1972年联邦“九号法案”出炉,这项禁止性别歧视的法案特别强调,任何在教育系统中排除女性参加体育运动的行为都属非法,这使得数百万美国女孩第一次得到了从事体育活动的机会。“九号法案”的颁布,迫使学校需要为女性提供参加竞技体育的机会,而大学排球的规则恰恰反应了这种需要。在国际比赛中,每场比赛只有六位替补。而在美国大学的比赛里,为了给更多女运动员提供出场机会,替补有15名之多。这种规定也产生了一个副作用,各个球员的分工更加精细明确,每个人的技能也因此更为单一。
  比尔仔细解释:“美国的大学比赛极度专业化。所有人的职责都规定得很具体,这个在前排,那个在后排,很少可以找到身兼两职的球员。这在国际比赛中是极其罕见的。在那些重要位置,比如主攻,美国大学队分工尤其细致。在国际比赛上,主攻手需要接发球、需要接应,还需要拦网、发球,美国大学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美国国家队的主帅必须理解两种机制之间的差别,也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在球员大学毕业加入国家队时,需要等待她重新学习比赛规则甚至是基本功。这是个很细致的活儿,我们也很容易理解,郎平在面对如此繁复的难题时,会产生怎样的困扰与疑问。为什么美国不能跟中国一样呢?为什么不能让这些孩子别再念书,全职参加国家队的训练比赛?
  比尔微笑了起来。“在这方面,珍妮和我讨论过很多次了。我为什么不能改变美国队的培养机制?我当然希望能做到。不过现在我倒不是很担心了,虽然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但珍妮处理起来,比我料想得要好很多。”
  条件相当的情况下,比尔宁愿选择一位美国本土教练。不过,即便是国际排球界,找一个和郎平相当的人物也很难:她拥有丰富的履历,当过美国新墨西哥大学教练,也曾经执教过意大利的职业俱乐部。在担任中国国家队主帅时,她带领国家队摘得亚特兰大奥运会银牌,并且将她的助教陈忠和发展成为国家队主帅。退役时,她聪明地选择了在北京师范大学主修英语,所以她可以讲一口流利的英文。
  她明白自己将要承担怎样的压力,却也懂得如何排解。在她为中国队效力的十年里,她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征战中,学会了怎样应对各种压力与危机。
  就这样,比尔冒险给郎平提供了这份教职,而郎平同样是承担了巨大的风险,选择接受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她要考虑的并不是民族情绪。她只想要离正在洛杉矶读高中的女儿莉迪亚(白浪)更近。同时,她也想要迎接一次全新的挑战。
  所以,现在她依然在这里,奋战在科罗拉多最著名的“派克峰”下,希望带领一支外国球队赢得胜利。现在,距离世锦赛还有三周,距离在她祖国举行的奥运会,只有不到两年时间。
  
  
   “在美国,很多人都有运动天赋,”10月7日,和我一起吃午饭时,郎平说,“在奥运会上,美国还是金牌大户。美国女足拿了金牌,女垒拿了金牌,曲棍球还是金牌。可是美国女排从来没夺得过金牌。最好的成绩是1984年拿了一块银牌。当时的那支美国女排是长时间在一起集训的,她们当时都没有继续上学,把全部身心都放在训练上。那支女排是有史以来最优秀的队伍。排球是项要求很高的集体运动,篮球不同,如果队里有一个明星,他有可能一人独得几十分。可是在排球比赛中,你不可能单凭一个人得分。所以美国拿不到金牌。”
  虽然已经是46岁的人了,可是郎平看起来还是活力十足,还很有幽默感。她说的英语有一点外来口音,但很流利。她从不掩饰对于球员们的感情,当林赛·亨特受伤时,郎平立刻走到这个年轻球员的身边,安慰她。
  当她穿着一件蓝色的队服,站在一群球员当中,从背后看过去,她并不像是一个已经退出赛场多年、想要寻找昔日光辉的“老”球员,仿佛现在,她仍然可以在奥运赛场上继续发挥“铁榔头”的威力。
  有人说,转眼间都快五十岁的人了!不可能天天跟年轻人在一起。郎平不以为然:“我的心很年轻。你不知道,当我的队员听说我是1960年12月10号出生时,她们一个个瞪着大眼睛说,‘啊?我以为她36岁呢’!”
  想起将要面临的种种挑战时,郎平还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想要球员们集训的时间更长一些。她想要球员们在遇到伤病时态度更加积极。因为她自己,曾经带着伤病、疾病甚至是断裂的骨头继续比赛。此外,她还得教拦网手学习接发球,听起来很容易,可是在她们的排球生涯里,这还是第一次需要做拦网以外的事情。
  这是此时此刻郎平将要面对的挑战。可是,此刻来到这里,来到美国,她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
  中国可以不再需要她,而她的女儿莉迪亚却非常需要母亲。
  郎平解释说,“2000年前后,好几个国家队接触过我,包括意大利、土耳其,甚至也有美国。2000年赛季结束后,美国就已经为我准备了一份合同,甚至传真到我意大利的家中,但当时被我拒绝了,因为中国还需要我。我不可能做别的事情。”
  但在2004年,一切都改变了。陈忠和带领中国女排夺得奥运会金牌,这是自1984年郎平所在的球队之后,中国队取得的第一个女排奥运会冠军。
  郎平评价中国队的这次胜利时说:“这次夺冠也让我了解到,中国队已经重新建立起了他们的阵容。在此之前,我在意大利的俱乐部执教,做得很开心,每年有四个月假期,放假时能够好好陪女儿。后来,美国队又一次找到了我,我知道,假如接受这份工作,我将会带领一支高水平的球队。之前我曾经带过美国的大学校队,在那种地方,你并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排球教练,还要做很多笔头工作,我可不喜欢做这些事情!所以想要在美国执教一支名副其实的排球队,你就必须当国家队的教练。”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女儿。“当时我女儿已经13岁,这个年纪的孩子特别需要父母,在美国队的话,我就能常常飞到洛杉矶,回家看女儿。”
  在科罗拉多,郎平并不孤单。除了乘坐短途班机回家陪伴女儿,她还拥有很多朋友,比如道格·比尔。每当郎平遇到了什么麻烦时,她总会第一个打电话给他,而比尔也总是会轻声细语安慰郎平。另一位好友,是美国女排的技术官员黛安娜·弗兰奇,她曾是1980年美国女排的成员,由于当时美国抵制莫斯科奥运会,错失了参加奥运会的机会。中国也抵制了那一届奥运会。
  如果美国队和中国队都参加了那次比赛,郎平和黛安娜·弗兰奇将是对手。而今天,她们是一对亲密的朋友。当郎平诉说她的苦恼时,弗兰奇总是静静地坐在旁边,一边微笑一边点头表示同意。而在郎平无法理解美国的文化时,弗兰奇会耐心地解释给郎平听。
  弗兰奇回忆道:“我第一次见她时,她还很年轻,扎着个马尾辫。在郎平加入中国队之前,这支队伍已经相当出色了。可是在她加入后,中国女排简直堪称完美。”
  1978年,当奥体训练中心建设完工时,美国女排是第一支进驻中心的球队,弗兰奇当时就在其列。两年后,中美举行排球表演赛,第一站便是科罗拉多,在这里,她第一次见到郎平和中国队,郎平的力量和技术紧紧抓住了弗兰奇的视线。那一年,郎平19岁,正在全盛时期;而弗兰奇比郎平大了11岁,一年后她便退出了国家队。即便年岁比郎平长了许多,弗兰奇却并不掩饰自己对郎平的崇拜,她欣赏郎平的自律性和丰厚的排球知识。
  弗兰奇说,“当球员时,珍妮真的非常勤奋。她随身带一个笔记本,一场锦标赛结束,她就会立刻坐下来,回忆当时有谁拦了她的网,谁接住了她的发球,这些球员分别来自哪支球队。哪怕是到了今天,在一场比赛前,她还是会看几小时的比赛录像做准备,事无巨细,毫无遗漏。”
  
  
  每天下午,都是美国队的例行学习时间,全队在一起讨论应对不同对手的战术。郎平会先做大量功课,一边看录像带,一边用中文记笔记,详细地记录各支球队的打法风格、防守特点和缺陷。接下来,她将六小时的准备工作浓缩在一两小时内,向队员讲授。看完录像,郎平将向队员们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了解她们对于对手战术的掌握程度。私底下,球员们很有些不满。
  队员妮可·戴维斯就抱怨说,“比起其他球队,我们肯定是世界上看比赛录像看得最多的国家队。”
  郎平摇摇头说,“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全世界,没有哪支球队不是这么做准备的。”
  我在训练中心的这个星期,这支球队主攻的是阿塞拜疆队。在郎平的带领下,全队上两次课,分析阿塞拜疆队员各自的特点,接着上场实战。教练组成员模仿阿队风格,队员们则在赛场另一边应战。做了郎平多年助手的李勇站在一个木头箱子上,不断向球场的各个角落发球。
  在训练时,黛安娜·弗兰奇告诉我,“李勇发球很有天份,珍妮想要他打哪儿,他都能准确地发到那个点上去。”
  凶狠地发球时,44岁的李勇的嘴角仍然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笑意。他几乎不会讲英语,不过每天他都会教另一位助教汤姆·霍根说几句中文。一天训练结束后,李勇对霍根说,“到深圳去找我!”他是成都人,不过目前在深圳安家。在1991年到1998年,李勇是中国国家队的助教,其中有3年主教练是郎平;从1999年8月到2002年,郎平在意大利摩迪纳俱乐部队执教,李勇又前后两次与郎平合作了3年。但说起他与郎平之间的交往,他说,“我们之间更多的是工作关系,训练之外就是整理资料。我们唯一的私人交往,就是圣诞节和新年的问候。”
  但这不妨碍他对郎平的评价,“首先,她可以说是一个整体上很优秀的教练。正因为这样,她可以走向世界;其次,她很爱排球,很敬业;再次,她很细腻。作为女性教练,队员有什么思想波动和情绪,及时给予安排,创造一种家庭的氛围。同时,她也是很理智的教练,不会情绪化。”
  李勇还说,自己来美国女排执教,一方面是因为郎平,同时也是对新生活的向往。“当年去意大利,就是想尝试一下新生活。现在,美国队实力很强,而且他们的大学体制很值得研究,于是我过来看一看。”
  李勇未到美国女排工作前,对一件事印象非常深刻。2004年中美女排比赛,美国队场边有10台电脑在做统计,而中国队教练是用笔画战术图。结果,用笔的赢了用电脑的。当时李勇开玩笑说美国的电脑没用。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勇逐渐对这支队伍有了新的认识。美国女排一天只训练两个多小时,而中国女排将近八小时。美国队是用高科技弥补训练不足,中国队则主要靠苦练。
  
  
  在郎平的世界里,还有一个中国人对她帮助很大,那就是郎平的姐姐郎洪。每年她都会抽部分时间,陪伴郎平住在科罗拉多。
  郎洪郎平姐妹站在一起,你还是可以发现她们长得比较像,姐姐也是笑容甜蜜,但比妹妹略胖,看上去不太像快五十的人。
    这些天,郎洪下午都在奥体训练中心,收拾散落一地的排球。每次训练会使用60个皮球,所以,这可不是个轻松的工作。当球队开始训练时,球网的一边是6位先发队员,另一边则是其他队员(其中也包括助理教练李勇和汤姆·荷根),郎洪还会坐在边线的一个大箱子上,在记分卡上更新比分。
  郎洪的早上则有些不一样。她在科罗拉多泉城的一所中学里报名,学习英语课程,和她同处一间教室的是一群墨西哥移民的小孩。49岁的郎洪还在吃力地学习动词变形,身旁那些十二三岁的小孩不断发出大笑。
  有一天吃晚饭时,她用中文说:“今天我们在电脑上做练习。老师会跟我们说一段话,形容某个东西,我们得在屏幕上找到她形容的是什么东西,在正确的答案上点一下。得分够多,你就能晋级,参加下一阶级学习了。”
  在郎洪的印象中,小时候的郎平,并没有显示出排球方面的过人天赋。“跟普通人一样。我们还经常为做家务争吵,因为我总觉得,她做得少,我做得多。”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姐妹俩的运动细胞越来越发达。姐姐喜欢篮球,妹妹则酷爱排球。“跟玩似的,就好像游戏。总比在家做功课、做家务要好吧。”
  “她从小就特别倔强、特别认真,”郎洪评价郎平,“我就挺能认错的,郎平不这样,她要是认为自己没错,死活不承认。她做事又特别认真,不管干什么,干了就一定要干好。正因为太认真,郎平在国家队的时候才心累,跟她说话,她似听非听。只有打完比赛,她才高兴,去商店买这个、买那个,俏皮话也多了。”
  不过在奥运会赛场,郎平的那种玩命劲还是给姐姐留下了深刻印象。1984年奥运会时,郎洪还是一名电大学生。北京时间8月10日上午决赛那天,她早早守侯在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前。“很激动,中国队每打一个球都很紧张,都不由自主地使劲!”
  最终,中国队赢了美国,很多同学都跟她祝贺。反倒是父母因为上班,只有在比赛过后才听到女儿胜利的消息。
  当时的郎洪没想到,22年后,她的生命轨迹会和美国女排联系在一起。“二十多年以后,我们两个人会为美国排球队工作,真不可思议。”
  在美国待了5个月的郎洪,已是第三次飞到大洋彼岸。“我第一次来是在2002年10月,当时她入选排球名人堂,在马萨诸塞州的霍利奥克。”在那个由知名排球教练、运动员和记者组成的评委会投票决定的荣誉中,郎平获得了全票。评委会评价这位东方女性是“中国女排20世纪80年代在世界排坛崛起的驱动力”。出于对郎平的尊重,评委会规定她可以带一名家属出席评选活动,郎洪得以随行。
  郎洪说,自己想来美国,主要是可以在她们位于市区的公寓里,为郎平做中餐,端上她喜欢的炒土豆丝和烧牛肉。“在国外的日子,郎平经常想家。她几乎每隔一天,最多两三天,就会给家里打电话。不管多忙,她也会给她的女儿白浪电话,除非她在其他国家比赛,但那时她也会通过E-MAIL联系。”
  郎洪的女儿现在就读于加州大学河边分校,所以和妹妹一样,郎洪来美国的初衷也是陪伴女儿。而当郎洪回北京时,郎平的妈妈会飞来科罗拉多小住。在美国的这座山区小城里,家人们紧紧围绕在一起,共同承担压力。
  郎洪说,2008年,自己肯定是在北京。“如果奥运会决赛中国和美国队相碰,我可能会很难抉择:我希望中国队赢,我也不希望郎平失败。”
  在美国,郎平还可以在中餐馆找到一丝慰藉。在科罗拉多泉城和70英里外的丹佛,有几处华人社区。中餐馆的老板们都把郎平当成贵客,每次她来吃饭,厨师总会使出看家法宝,捧出的自然不是取悦美国人的变味宫爆鸡丁,而是地道的中国菜。当我们在科罗拉多泉城一起吃晚饭时,饭桌上摆着清蒸全鱼、红烧茄子和家常豆腐——正宗的中国风味。
  郎平现在唯一缺少的,是一个男朋友。她离了婚,独自抚养女儿。她也很想出去约会,可是想要在科罗拉多泉城这种小城找到一个中国男人,并不比带领美国女排夺得一枚金牌容易。
  我问她,是否想过找一个美国男朋友,她的回答很干脆,不。虽然在美国待了这么多年,但她在骨子里还是中国人。回国内找男朋友同样不大现实,她太有名了,即使有人对她心生好感,也会被她的名气吓跑——更坏的可能性是,也许有人追求她,仅仅因为她是郎平。
  “也许我得在互联网征友网站上注册个名字,比如在match.com上,”她开玩笑说,“可是要是他们找我要照片,我该怎么办呢?”她又大笑了起来。
  郎平说,在北京时,她通常会去星巴克,“为什么不去茶馆喝茶?”黛安娜·弗兰奇问。郎平解释,“我不敢去茶馆,那里的中国人太多了。”饭桌上,所有人都点了点头,我们都意识到,这位中国的迈克尔·乔丹之所以飞越半个地球来到美国工作,也许还有另一个原因。
  
   1984年的奥运会上,美国队和中国队两次交手,分别是小组赛和决赛。美国排协的官员找不到当年决赛的比赛录像了,但他们最后还是设法找到了小组赛对中国的录像,并帮助我把录像刻成了DVD,终于,我可以看到郎平在她全盛时期的比赛。
  她穿着鲜红色的中国队球衣,球衣上写着醒目的“1”号。那时她已经剪掉了马尾辫,换成了简单的短发。她的每一次发球都具有极强的杀伤力,直至今日,当她与队员们一起发球时,你可以看到她胳膊的挥动像当年一样有力。
  保拉·维斯霍夫曾经是1984年美国队的一员,她还清楚地记得郎平的发球力量有多大。“她就是一个榔头!”一边说,维斯霍夫一边大笑,“每一记球都能尽全力才能接住。中国队里的每个球员都很厉害,但她仍然是最突出的一个。看到像郎平这样的球员,你就只能说一个字,‘哇!’”
  2005年夏天,维斯霍夫来到科多拉多泉城担任一支青年队的教练,与郎平合住一套公寓,当时,郎平刚刚接过美国队主帅的教鞭。维斯霍夫感叹:“珍妮最酷的地方是,她真的是一个特别谦虚的人。去年我们在一起住时,她不断地赞美我,说我当时在国家队时表现如何出色。我只好打断她说,‘等一下,你的说法太让我吃惊了,明明你的表现比我好得多啊’。”
  郎平的谦虚,不仅仅限于对维斯霍夫一个人。在谈到1984年美国队的明星弗洛·海曼时,她的语气一下子变得非常虔诚,“她真是很伟大,我和弗洛也是好朋友,不过她比我出色多了。她可以把我扣倒,我却没法扣倒她!我想,她的力量比我大,但我的技术比她全面。但是说到底,我还是觉得她比我更优秀。”
  在林赛·亨特受伤后,球队的气氛一直非常沉闷,可现在,大家突然放松了一点。郎平问起弗洛·海曼到底有多高,黛安娜·弗兰奇回答说,“在美国队发放给媒体的宣传资料里,她的身高标注的是1.96米,不过我们都不相信,至少有5公分是她的头发!”在场的人都大笑了起来,每个人都回想起了弗洛·海曼的音容笑貌,还有她招牌式的篷篷头发型。

 

    现在我们还难以预测2008年奥运会上美国队的命运。一旦在争夺奖牌的道路上遇到她当年的助教陈忠和,“和平大战”再次上演,郎平会如何面对?
  郎平看来已经无数次被问及这个问题。她说,“这无非就是一场普通的国际比赛,不要把事情弄得太复杂了。当然,人们喜欢谈,我也没办法去阻止。陈忠和是因为我,才当上中国队的主帅,他曾经是我的助手,而且有超过15年的经验。我也曾对他说过,他的经验没人可以取代,所以他应当成为主教练。他本来就是个优秀的教练,为什么不能当国家队的主帅呢?”
  有没有设想过,真的带领美国队与中国女排在决赛中见面会是怎样的局面呢?“那只是千万种可能性中的一种,如果我一直在设想着那一幕的情形,并因此深感压力的话,我也就不接受这份工作了。作为职业教练,作为多年的好朋友好搭档,我们之间有这个默契。”
     “培养一支出色的女排队伍,需要8到10年的时间,而美国现行的体制根本不允许这么长时间来培养队伍。”郎平补充。“美国队,绝对对中国构成不了威胁。”
  郎平的助教汤姆·霍根则认为,如果没有陈忠和,郎平也不会成为美国队的主帅。 “中国队赢得了奥运会金牌,陈忠和与他的助教团队都相当优秀,所以当珍妮在做出决定时,她首先是考虑到了中国队的情况。她发现中国队的阵容非常优秀,所以她说,好吧,现在我可以离开中国了。可是如果他们需要她,毫无疑问,她会在一秒钟之内决定飞回去。我希望中国人能够明白,郎平的第一选择永远是中国,她的祖国,如果中国需要她,她一定不会辜负他们的期望。不过现在他们现在已经处于世界顶级水平了,他们不需要郎平也行。”
  
  在训练中心的最后一晚,我们一群人挤进郎平的SUV车,径直前往当地的一家中餐馆。在车上,我们听的是“羽泉”的专辑,郎平后来跟我说,她最喜欢的中国歌手是沙宝亮和孙楠。
    在训练中心我们互道再见。当她的车子驶进茫茫夜色中时,天空高悬着一轮圆月。在中国,此时正是中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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