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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我还在街头游荡，没有回家也没去找梦雨。街灯如火，我思绪纷飞。我在筹划如何在最短时间里找到足够的钱帮梦雨治病，如果有可能，我还得帮她买套房子。这两件事我眼下根本办不到，但我必须得做。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海波曾铤而走险得到一大笔钱，我没有理由也不能一筹莫展。关于海波那笔钱的来路我做了种种猜想，海波一再声明那笔钱干干净净，但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海波筹钱的办法。

经过一个地下通道的时候，我前面不远处有个咯吱窝底下夹个公文包的男子急匆匆走着，边走边大声打电话：“你丫倒说说看，咱俩到底谁是老板？哪儿那么多废话？我告诉你说啊，就给你十分钟，晚了就甭来了，往后都甭来！”他挂掉电话骂了句脏话，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妈了个X的。”

我望着那人肥墩墩的背影，突然被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了一跳：我想冲上去抢那人的公文包！如果那家伙是个大老板，听口气又非善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有不小收获。奇怪而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我不紧不慢走在那人身后，他的身影转眼消失在拐角处。

我鄙视自己，我居然会想到拦路打劫，我甚至连打劫的本事都没有。

我没敢抢，但有人动手了。就在我暗暗自嘲的时候，拐弯处传来叫喊声和扭打声。我顿时冷静下来，几步冲了过去。那老板正和一个男子扭成一团。抢他的人已然得手，任由那老板拳脚相加，死死抱住抢来的包不撒手。那老板看到了我，气喘吁吁喊道：“劫道儿的！哥们快帮把手哎！”

地上的男子见我跑过去，撇下抢来的包撒腿就跑。他跑得匆忙，脚底下踩空，连滚带爬从阶梯滚落原处。通道里忽明忽暗的灯光照着那人，他脸上蹭破好几处，鲜血淋漓。他顾不得疼痛，翻身爬起一瘸一拐逃开，那老板拔腿便追，同时朝我喊道：“追！别让丫跑咯！”

我几步撵上那男子，从后面扳住他肩顺势往下一拉，他又连滚带爬落到阶梯下面。那老板跑过去重重一脚踢在那人头上。那人起初还能挣扎，渐渐没了声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老板又踢几脚。

我伸手拦住了：“别打了，他已经不能动了。”

他朝地上那人胸口跺了一脚，掏出了手机，看架势是要报警：“这帮丫挺的外地人，尽他妈不干人事儿，不是偷就是抢，不整死他们，还真以为北京没有纯爷儿们。”

我蹲下查看，躺在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黑幽幽的脸上血迹斑斑。胸前的衣服被撕开，怀里揣着个塑料袋。我搬他身子，塑料袋掉出来散开，从里面滚出来两个硬邦邦的馒头。站在我身后的人将塑料袋踢远，骂道：“这孙子，都这光景了还他们惦记着吃。死不了号子里面儿慢慢儿吃去吧。”他拨通电话大声嚷嚷，“你再不来我他妈让人打死啦！你们这帮孙子，就知道拿我的钱，关键时候一个都他妈指望不上。”

两个馒头从塑料袋里跑出来卧在墙根，白得刺眼。

胖子在电话里训完了人，这才满脸堆笑对我说道：“谢谢你啊，兄弟！我先报警，不把丫整死我是出不了这口恶气！”我按住他手，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急救电话：“有人受伤，快派车过来。外伤，对，对，是外伤，看着挺严重。这会儿昏迷着，这地儿在……”

我坐在那人的豪华轿车里，心里惦着躺在过街通道里的那个外乡人。老板转过来递给我张名片：“鄙人刘铭，文刀刘，铭刻在心的铭。今儿真得多谢兄弟你伸援手，要没遇着你，说不上我可就撂那儿了，那些外地人，啥事儿都他妈干得出来！”他朝司机骂道，“你他妈往后麻利点成吗？再这么墨迹就给我滚蛋。”

司机没吭声，我也没出声。刘铭在对我说：“甭担心，丫死不了。好人不长寿，祸害一千年！那些外地人命硬着呢，哪那么容易死？”

“我也是外地人。”我冷冷道。刘铭“喔”了一声：“还真没听出来。你北京话说得倍儿地道！”

我没再说话。刘铭叫司机开车将我送到车站，这才骂骂咧咧撵着司机回去了。临走时候他握着我的手不住道谢，叫我有难处一定去找他，他说他这人最重义气。我嗯了一声，连句再见都没说。我惦着那个被刘铭打得奄奄一息的男子，那两个白得刺眼的馒头在眼前晃来晃去怎么也撵不走。

我刚上车，刘铭打电话来：“我想起个事儿来，那家伙要真死了，我这可属于正当防卫呀！万一有人找到我头上来，你可得帮我作证！我清清白白做人，可不能受这冤屈……”

我后悔救了刘铭，此刻真希望那人抢了他并且顺利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