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日记》第十四章(1)
(2011-02-17 12:5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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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日记海垚张海录励志奋斗小说连载杂谈 |
分类: 幸福日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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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再次出现只是为了将铁蛋托付给我,转入危重病房的第四天上午,姐姐撇下我和铁蛋悄悄离开了医院,这次连张纸条都没给我留下。空荡荡的病房里,病床孤零零地沐浴在阳光里,过去三天姐姐一直躺在这张病床上,洁白的床单衬着她苍白的脸,她在镇静剂的作用下安详而平静,宛如梦中,她的脸上看不到忧愁和疲倦,眉宇间还是那个在山道上慢慢走着乡间女孩。
我木然将铁蛋放下,肩上的包轰然落地,凑起来准备给姐姐治病的钱散落一地。铁蛋慌忙捡钱,急得大声喊叫:“舅舅,咱的钱掉啦!快快捡啊,不然被人抢走了呀!”
我颓然跪在地上,再也没力气恸哭,泪水无声落下:“阿姐,你为什么要没完没了折腾我……”我将铁蛋搂进怀里,小家伙挣扎着推开我:“你的眼泪弄脏我新衣服啦。放开我,我得赶紧把钱捡起来!”我望着地上的钞票,苦笑无语。
姐姐不会回来了,这些钱已失去意义。我始终坚信能找到姐姐,但我没料到这结局。
“走。”我说。
“去哪儿?”铁蛋问我。我回答道:“去找你妈。现在就去找,铁蛋,出了大门你就大声哭,哭得越响越好,让所有人听见,让你妈妈听见。”
铁蛋甩开了我的手:“我不想哭,我不去,老子忙着捡钱呢!”
我拽着铁蛋出了病房,直奔楼下,恶狠狠地朝铁蛋瞪眼喊道:“赶紧哭,必须哭!”铁蛋没见过这阵势,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这一找就是两个多月,姐姐音讯全无,我猜姐姐可能已经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静静睡去。医生告诉我,按照姐姐离开时的情况,根本熬不过两个月。又过几天,刘志伟带来的消息令我悲痛得艰于呼吸:大约六个星期前京冀交界处的农民从河里捞起过一个泡得胀鼓鼓的女人,身上没有伤,肺里积着大量泥灰,有关部门经过调查认定死者不堪病痛跳河自杀,遗体已经火化。我请求志伟带我去找到过现场的警察,有个警察一瞧见铁蛋就说:“这孩子瞅着跟那女的真像哎……”
我将两万块钱放在梦雨桌上。夏梦雨走过来,拍了拍两捆钞票,问我:“这是来还债来啦?”姐姐失踪后的当天,她固执地从医院跑了出来,我疲于寻找姐姐,两个月里几乎没找过她,也没问她的病情。
“我想带铁蛋回家去。”我黯然说道,“两次找到姐姐,两次失去姐姐。铁蛋没了妈妈,我没有了姐姐,在外头跑了几年,我累了,我……我该回去了。”
“谁说老子没有妈妈?冰然姐姐说妈妈去找爸爸了,他们会来接我。”铁蛋往嘴里塞了颗糖,将剩下的糖果全都装进口袋,“留给爸爸妈妈吃,你不是好东西,老子不给你吃糖。”
“铁蛋喜欢吃,姐姐以后多多给你买。”夏梦雨蹲下来将铁蛋搂进怀里,问我,“还行,你还知道来跟我告别呢,没有偷偷溜掉。告过别了,债也还了,你就可以走得了无牵挂了,对吧?”
我没说话。梦雨也没拦我,她说:“既然决定了,那就回去吧。你不累,我都替你累。北京没啥让你留恋的,没啥让你牵挂的,没啥……不说了,我真的错了,原来你心里始终就只有你自己。”
“不,我从来没想过我自己……”
“这话还是留着骗自己吧。不管你承不承认,事实上你只关心自己。你说你没想过自己,那我来问你,你离开北京,生活就改变了吗?你离开北京,所有都快活了吗?你离开北京,你的父母就能过得更好吗?你离开北京,就能让铁蛋一辈子快快乐乐吗?还有,姐姐只不过出走了,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为什么现在你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你凭什么断定姐姐不在人世了?如果姐姐还活着,你也就这么走了吗?回去又怎样?你能给铁蛋幸福生活?良好教育?锦绣前程?你什么都给不了。你因为自己的固执,就要离开北京,还说不是想着自己?吴石来,你其实之想着自己。因为你厌倦了没完没了的寻找,害怕了年复一年的辛劳,不想再面对纷至沓来的挫折,所以你要走,你要逃避……”
我从未见过梦雨如此激动,她也是头一回冲我发这么大脾气。我心里明白她不愿我离开北京,但我说服不了自己。我小声说道:“谢谢你一直帮我。我不会马上走,我要等你康复……”
“哦,那我不是还得谢谢你?谢谢啦,我这小丫头不劳您惦记,我这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根本没拿它当回事儿,捱到哪天算哪天,实在不成了我自然会去医院。没人管我,自个儿还不知道心疼自己吗?放心,我这毛病要不了命,您就踏踏实实回山沟里去吧,娶个小媳妇,生俩胖娃娃,安安静静过你的桃园生活。让姐姐一个人在北京自生自灭,让我……”
“姐姐,你别骂我舅舅啦。舅舅会哭的。”铁蛋摇着梦雨胳膊说。梦雨对铁蛋说:“你舅舅没心没肺,他才不会哭。”铁蛋认真反驳:“会。舅舅昨天晚上哭得好厉害,我都哄不乖他。”
梦雨看看我,又看看铁蛋,将我带去的两万块钱拿起来塞进铁蛋怀里:“这些钱铁蛋拿着买糖吃,买新衣服穿,还要买铅笔买本子,买很多玩具。”她终于忍不住语声哽咽。
“这些钱你得留下。”我说。
“留下这些钱,咱俩就两清了是吗?你就可以踏踏实实回去了,你就可以忘了我,忘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忘了你在北京奔波四年为的啥,也忘了自己是个男人?”梦雨走到我面前平静地看着我,“你真的可以全都忘掉吗?”
“我不会忘了你。”我说得连自己都觉得假,但梦雨却信了,她刮一下我的鼻子,“我还以为你真的看破红尘,要了无牵挂地归隐乡野呢!”我闻言大为感动,差点脱口说不回去了。梦雨没给我机会,她站起来说:“你要走就走吧,扭捏个什么劲?不过,你得把你的东西统统带走,免得我瞅着闹心。”
我没料到她突然说出这么句话,怔了半天不知如何作答,沉默片刻,“嗯”了一声。梦雨大概也没料到我居然会答应,停顿一下,问我:“你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我,要满足我一个要求吗?”
“记得。”
“那……如果我要你留下来别走呢?”她想了想,呵呵一笑,说,“不为难你了。我可不想就这么浪费了机会。让你一辈子欠着我一个承诺,总好过逼你心不甘情不愿地留下来。”
如果梦雨再劝几句,我想我就会留下,但她却不再劝了。我局促地搓手沉默片刻,对铁蛋说:“咱走吧。让姐姐好好休息,回头再来看她。”
“再也别来,来也没用。你出了这个门,我立马搬家。”她已经没刚才那么激动了,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别刚说完就忘——把你的东西全都带走,一样别留。”
我环顾四周,发现屋里没我的东西,于是呆呆望着梦雨,她笑着过来打我一拳:“哎,你当真傻得没救了。我那会儿为啥偏偏睡你怀里去了呢?不认识你多好!走吧,我让你折腾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头都疼了。我得歇会儿,回头还有采访任务。我可没你那么洒脱,说走就走。我得努力工作养活自己呀!”她的话让我想起我们在地铁相遇的情形,回想起来又觉温馨又觉心酸。
我牵着铁蛋默默离开了梦雨家,走到院里,我抬头望楼上,梦雨正站在窗口看着我和铁蛋,我难过得想放声大哭。夏梦雨已经完全拿走了我这乡下小子的心,离开她我就像丢了全部。
我终究没有勇气跨越自己和梦雨之间那道薄薄的屏障,我无法容忍这个鲜花般美丽的北京女孩插在我这坨农家肥身上。她是精灵,她是天使,她不属于我这个乡下小子。
我带着铁蛋去看冰然,顺便将借她的钱还上。冰然知道我要离开北京,居然比梦雨还有淡定。我还钱给她,她将钱接过去收好,整理着衣服问我:“来来哥你啥时候走?”
我开玩笑说:“你这孩子真没良心,我要走,你不难过也就算了,还问啥时候走,盼着我走啊?”
冰然说:“难过又怎样?就算你不走,我也会走,我们早晚要分开的。”
我说:“我把这边儿安排好就走。”
“这边儿还有什么要安排的?”她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我问,“梦雨姐姐是吗?”
我没有直接回答:“海波还在服刑,我得等他出来再走。这段时间我没啥事儿,帮你看店吧。”
“嗯。你也就没事儿了才会想起我。”冰然呵呵笑着,“来来哥,我想吃你做的饭,你走了我就吃不到啦。”她在想着法儿逗我,也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我就觉得吧,吃你做的菜,当你的妹妹,再那么偶尔欺负欺负你,真比什么都幸福。不过你也别觉着吃亏了,受点委屈,再搭上几盘酸白菜,换来个这么可爱的妹妹,你这买卖做得不亏!我就说嘛,我来来哥的眼光绝对超过了长相。”
我笑笑,想起和冰然蜗居远郊的那些简单快乐的日子,心中无限温暖。看着俏皮的冰然,我又想起我的幺妹儿,我已四年没见过她,幺妹儿应该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走吧,走吧。咱们终究都要离开这里,我也很快就要走啦。”冰然要将我一直想知道而又没问的故事说出来了,“来来哥,你为啥一直不问我的过去?我看得出来你很想知道的。”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嗯。我现在就告诉你。”冰然搬个小凳坐在墙边,说道,“来来哥,别看我成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我心里啥都明白。我知道你疼我,对我好。我也疼你,我也想对你好,可我只能把你当成哥哥,因为我已经有男人啦,他喜欢我,像你一样疼我,说要照顾我一辈子。”
冰然突然之间像是换了个人,俨然不是我一直以为的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我没念过多少书,不像梦雨姐姐那么有文化。呵呵,其实我很喜欢念书的,只不过我能活下来都算命大,坐在教室里安安静静念书就不敢奢望啦。爷爷总说我是个苦命丫头,我不爱听,可我知道爷爷说的没错儿。我生出来就是多余的那个,爹妈大字儿不识,盼儿子盼来仨闺女,所以我没满月就让人抱走了,送来卖去也不知倒了多少次手,才被我爷爷收养。那会儿我得了肺炎,养我的那家都钉好了小木箱就等着我咽了气儿装进去埋掉。可我就是不咽气啊,一连等了三天,养我的那家儿等不及啦,夜里把我扔到了垃圾堆里。爷爷抱走了我,他是小镇上唯一的清洁工,扫了一辈子垃圾,六十多岁没儿没女。他把我抱回去抱在怀里暖,我才没有死掉。爷爷想让我当他的女儿,可我就叫他爷爷,因为我恨爸妈这两个字。爷爷总是脏兮兮的邋邋遢遢,可爷爷真的很疼我啊,没遇到你之前,爷爷是世上最疼我的人……”
冰然泪水扑扑落下,我没想到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心里竟然这么柔软,有过这么不堪回首的经历。
“爷爷总忙着清运垃圾,没时间管我。我慢慢长大啦,可我不懂事,不听话,也没钱上学。念了两年中学,我觉得自己长大了,总想跑出去活个潇洒,爷爷管不了我,气得哭。哎……我真没心没肺啊,成天跟着小混混胡闹,根本没想到好日子就那么走到了头。来来哥,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没你想的那么单纯,以前我也没现在这么乖。我十四岁就交了男朋友,认识才几天就成了他的女人。只不过我这辈子就有过他这么一个男人,好也罢,坏也罢,跟着他我没觉得幸福,可也没后悔。那时候我们可真疯啊,成天骑着摩托车到处跑,有钱就去泡舞厅,没钱了就去偷鸡摸狗,有时候打人,有时候被人打。就那么过了好几年,我玩腻啦,就想跟他一起踏踏实实过日子。我们打过工,做过小买卖,可人这心一旦飞出去了,就很难收回来啦!我俩都那德性,干啥都是几天新鲜劲儿,过不了多久就烦了,拍拍屁股就走。那时候真不懂事,由着性子胡闹,总觉得日子还很长,把日子当成手纸,可是扯着扯着才发觉不够用了……”
我抽了张面巾纸递给冰然,她擦擦脸上的泪水,抬头望着我,不说话了。
“后来呢?”我问。
“后来他死了。”冰然平静地说。
“我们慢慢懂事了,也疯够了,真想踏踏实实做点事儿了。我俩在镇上开了个小店,生意不好,但总算是拴住了不安分的心。我跟认识好多年了,很早时候他就说将来要娶我,我也答应当他老婆,一辈子不离不弃。”冰然语调变得温柔,她沉浸在温暖回忆中,“有点钱了,他买了辆旧车在镇上拉货,我看着我们的小店,日子总算安稳下来啦。我们打算攒点钱就结婚,可谁也没想到劫数来了,有一天几个小混混到店里来闹事,我受了委屈就哭着去喊他,谁知道会闯大祸呢?好多事儿就像注定了的,我根本没想到他会为了我开车去撞那些混混,带头那个当场就死了,他的车翻了,汽油吱吱往外漏,有个小混混把烟头弹进去了,火苗一下蹿起来,我吓得哇哇哭,可我能咋办呢?小镇连个消防车都没有,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在车里面拍玻璃,后来慢慢拍不动了……”泪水顺着冰然秀丽的小脸滚落,她满眼恐惧和哀伤。
“来来哥,你肯定觉得我成天嘻嘻哈哈不懂事,可你不知道,我是不敢让自己安静下来,我怕想起那些事儿。一个人的时候,那大火好像就会在心里烧起来,要把我烧焦似的。那回下大雪你没回家,我在外头等了你一夜,冻感冒了发烧好几天。我知道你不会回家,可我还是等到天亮,我不敢一个人呆着,小屋里越黑,那火在眼前烧得越旺……”
那次冰然发烧,我只顾忙着照料,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都说人活着的时候不能乱讲话,以前我不信,后来就信了。出那事儿前几天,我跟他商量着结了婚就好好孝顺他的父母和我爷爷。我叫他答应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他要好好照顾我爷爷。他骂我乌鸦嘴,可那天我像鬼迷心窍一样,非要他答应。后来,我俩说好不管谁出了事儿,另一个人都要给两边的老人养老送终。呵呵,就是我心血来潮的那么一说,谁知道会变成真的。后来我总想啊,要是没答应他多好!他可能不会死,我也不用来北京。可我毕竟答应了,我就得做到。他父母没有工作,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得好好孝敬他们,给他们养老送终。”
那年秋天,十九岁的冰然只身去了上海,她拖着行李走出火车站,不知道该去哪里。初秋溽热的空气中数不清的人影在飘,上海的道路四通八达,她却不知道哪条是自己该走的路。
她应聘去了苏北一个小厂,却又很快离开,年轻的小女孩承受不了繁重的体力劳动,南方人灼热的目光和动不动伸过来的汗淋淋的手也让她胆战心惊。后来她端过盘子,当过服务员,短短大半年换了五六份工作,却没挣到钱孝敬爷爷和那对老人。后来她去苏州给一个厂长当秘书,那一个月清闲得令冰然无聊。除了偶尔整理文件,多数时候她的任务是陪厂家喝茶。她陪着那人一杯接一杯喝, 喝慢了他会催,喝完了他又添,还一遍又一遍问冰然他收藏的天价茶叶好不好喝。冰然品不出茶叶好坏,却喝得一趟一趟往厕所跑,她郁闷得躲在厕所里跺着脚哭。那个矮胖的南方人口才好得出奇,每天不拉着冰然絮叨三两个小时绝不住嘴。冰然咬牙忍着,专挑他爱听的话说,一个多月后她把能想起来的马屁拍个精光,于是离开了。
“都说北京好挣钱,我就来了。我一直觉得自己命不好,可来了北京才知道我命有多好。来来哥你收留我,惯着我,心疼我。我骨子里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永远长不大似的。遇到你那天,我把最后一点钱都花了个精光,如果你没去找我,我饿不死也得冻死。我看得出你心好,所以就缠上你啦。我知道那时候你一定很生气,很后悔,可你没把我赶走,骂都没骂我,所以我更要缠着你。来北京这一年多,我把一辈子没享的福都享了,有人疼,有房住,有饭吃,有钱赚,不受气。爷爷老了,没法出去干活儿了,我得回去养着他。我还得照顾我男朋友的父母,我答应过他。来来哥,我不想走,可我不能不走。我一辈子都会想着你,念着你。你是我的来来哥,天底下最疼我的人……”
冰然泪如珠玉,我只有心疼,却不知怎么安慰她。其实这一年多里我始终围着自己的事儿忙,根本没操心过冰然。除了最初心不甘情不愿地收留了她,我几乎什么都没为她做,反倒从她那里得到了不少帮助。我们用她摆摊挣来的钱度过了我失业后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冰然温暖的笑脸撵走了我心里的烦忧,她让我原本单调孤独的生活多了快乐和欢笑。如果一定要谢,应该说谢谢的是我。我蹲在冰然面前,想像往常一样逗笑她,却不知如何说笑:“别哭了,哭得好难看。”
“难看也要哭,你要走了,我舍不得。”
“那我晚些时候再走。”
“来来哥你真不会哄人。早走晚走都得走,就算你不走,我也要走,我得回去照顾爷爷。”
“那我将来去看你,你有时间也去贵州看我。”
“那可难说得很。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趁着你还在这里,我现在就要哭得够够的。哭完了我就把你放心里,天天想你念你,不让别人知道。来来哥,你有梦雨姐姐,不过你也偷偷把我放心里吧,偶尔想一想,别让梦雨姐姐知道。你要不想我,我会记恨你!”冰然抬头,泪水殷殷,“其实你把我放心里,我还是会记恨你。谁让你收留我,谁让你对我那么好,害得我心里舍不得你,可又不能跟你在一起。”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我都认错了,你就别哭啦,哭得好难看。”
“难看也要哭,恶心恶心你。来来哥你没良心,要走了都不哭,假装舍不得我都不肯!”她抹着眼泪儿,伸手在我身上擦了又擦,忽然破涕为笑,“弄脏你衣服你都不生气,其实你这人挺没劲的!”
“成天冲你吹胡子瞪眼那才叫有劲,是吧?”
她撇着嘴答非所问:“很小的时候我就想啊,将来一定要找个这样儿的男人:我啥时候跟他胡闹他都不生气,我开心了就拼命捉弄他,不开心就把眼泪鼻涕抹他身上,而他一点儿也不生气,还是宠着着,惯着我,做饭给我吃。那会儿就觉得这是胡思乱想,没想到我真遇到这么个人,可偏偏是长大以后……”冰然深情地望着我,“来来哥!长大了其实一点也不好,说过了话不能赖皮,我得回家去照顾他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