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狭小、阴暗、潮湿、肮脏、蚊蝇蜘蛛老鼠成团成群霉气臭味熏人的牢房里整整呆了三个月。这三个月,是受尽折磨的三个月。这段经历将深深留在我的人生记忆中。我对广州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使我感到不放心和惦念的仍是小儿子,父母都已被剥夺自由,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今后怎么生活下去?他不会想到爸爸今天晚上就要被羁押离开广州了,可怜我天真纯洁还有着和爸爸见面希望的孩子,这小小的希望竟成了泡影,我想见孩子一面,不准;我想给孩子留张条子写几句话,不让。
萧元礼看我没有意见,不说话,他把头扭向宋副主任询问有什么意见。这个大块头的宋副主任斜着三棱角眼睛冷冷地说:“我们是老相识了,没有什么说的。”
纯粹是多余的废话,石勇态度柔和却严肃地朝我看了看,低声对萧元礼说:“他的几个孩子在部队表现都很好,吕国贤对问题交代的态度也比较好。”然后头转向我,以关怀的口吻说:“到了北京后,把自己的问题好好地向中央交代清楚,至于家属的工作不要惦念,组织上会安排的。还有什么要求吗?”
我说:“没有要求,什么时候动身,怎么走法?”
他说:“今天就走,听组织上安排吧。”
我回到牢房后,老王和那个姓周的接踵而至,对我说:“把东西收拾一下,吃了晚饭就动身。”
我发现床铺上放着一套棉军装和一对毛皮鞋,问:“这是哪来的?”
老周说:“这是从你家取来的,还带来100元钱和100斤粮票,给你保存着哩。”
我对他俩说:“我那一串钥匙带北京没有用处,请帮我转给家里,把孩子的相片和刮胡子刀带上。”
他们一直呆着不走,我简直腻烦透了。
我心情沉重思潮起伏,脑子紊乱,眼睛恍惚,对面前的东西好像看不清楚,这不禁使我想到:从去年10月15日被用诓骗投进监狱时的脑子发胀,到今天(1972年1月14日)要离开时的发胀,我在这狭小、阴暗、潮湿、肮脏、蚊蝇蜘蛛老鼠成团成群霉气臭味熏人的牢房里整整呆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是受尽折磨的三个月。这段经历将深深留在我的人生记忆中。我对广州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使我感到不放心和惦念的仍是小儿子,父母都已被剥夺自由,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今后怎么生活下去?他不会想到爸爸今天晚上就要被羁押离开广州了,可怜我天真纯洁还有着和爸爸见面希望的孩子,这小小的希望竟成了泡影,我想见孩子一面,不准;我想给孩子留张条子写几句话,不让。
我想,如果小儿子知道我离开广州去哪里,他会把我的动向写信告诉他的哥哥和姐姐。可是他不知道,我和孩子间联系的渠道就这么被无情地切断了。
当然,我对妻子国贤的挂念不亚于对孩子们,她当然不会到北京去,可现在在哪里?处境如何?为了儿女我相信她会刚强地活下去,可她的身体不如我,关押的罪受得了吗?
都说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就我的情况看,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是不成立的,因为我的处境说明我的命运已不能由我主宰。可能这就是民间说的“听天由命”吧。
我预感,这将是我们家悲剧的开始。
正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管理员端来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这是我在广州军区沙河监狱吃的最后一顿饭,也是告别广州的一顿饭。
管理员听说我要离开广州,送饭的同时来结伙食账,我一再向他表示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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