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是一种诱惑
(2013-04-07 10:54:42)
标签:
文化 |
远方是一种诱惑
——读作家徐东小说集《藏·世界》
这些自由自在的人啊,
他们不是没有羁绊,但是他们想离开家就走了,
想去远方就去了,想爱谁就爱了,
尘世中的问题不是问题,想做什么才是问题。
人是可以这样生活的吗?
守住时间的一群人
以真实的西藏为底板,作者加上自己的想象与幻想,塑造了一个如梦似幻的小说世界——藏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生活着一群自由自在的人。如整日蹲在墙根下晒太阳的欧珠、格列,喜欢慢吞吞走路的罗布,拥有许多树的其米,喜欢收集羽毛的平措等。他们生活似乎没有什么确定的目标,想怎样过就怎样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闲散中漫无目的地度过。作者说,并不是一个闲着的人对于别人来说就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在快节奏的今天,这样一些拥有慢生活的“闲人”正是你我所羡慕的,可能,仅仅让我们知道还有一种方式也可以过完一生便是他们存在的意义。这大概也是作者塑造这一群“闲人”的目的,抵抗快节奏时代给人带来的幻想缺失、身心失衡等不适。
英国作家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在散文《为闲人一辩》中说:“所谓闲散也者,只要不是无所事事,而是大有作为,只是所做之事不为统治阶级的教条规定所认可,那就和勤勉工作一样,也有充分权利来陈述自己的立场。”小说中的那些“闲人”,虽然肢体上没有参加劳作,但是他们丰富的思维活动和语言活动,经常给身边的人带来惊诧与思考,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更为辛勤的劳作。而且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很开心,或者说稍微有些不开心,就会去找寻失掉的自我,这不能不让我们心生敬意。斯蒂文森还说:“实际上,当我们高高兴兴的时候,我们就在无形之中给社会带来了好处,只是我们自己好不察觉罢了。”作者笔下的这些守住了时间的人,正是我们这个时代所缺少的人,也是让我们每个人羡慕的人。
远方是一种诱惑
关于远方,诗人海子曾写下这样的诗句:“哪辆马车,载你而去,奔向远方/奔向远方,你去而不返,是哪辆马车”(《夜晚,亲爱的朋友》)“你从远方来,我到远方去/遥远的路程经过这里/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黑夜的献诗》“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远方》)作者说,一切可以从远方开始。从远方开始,是一种新的人生角度和新的生活方式。所以,他笔下的人物都不可避免地要出走。他们沉溺幻想、喜欢做梦,对不可知的事物充满迷恋。欧珠说,“也许我将会去一个新的地方,这是谁都没有办法阻挡的事情”,他离开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牵一头头顶上开着一朵白莲花的牦牛去了远方。在雪山上看到深不可测蓝天和圣湖中洁白云彩的画家格列,感到人间没有色彩可以呈现自己所看到的风景,知道了人在天地间的渺小,从此周游四方。“桑朵生根发芽又不断成长变化的灵魂在别处,闪闪发光”,桑朵也无法停下迈向远方的脚步。为了心爱的女人,罗布、达娃、扎西等也去了远方。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人在天地间是渺小的,他所能占据的空间和拥有的时间都是有限的。但是人会做梦、会幻想,于是,人总想超越自己的平凡而获得某种自由,去看看未知的世界,行走便不可避免。如果说双腿的行走是躯体的,形而下的;那么,读书、写作如何不可以称作形而上的另一种行走呢?而且,某种程度上,在读书、写作中的天马行空带给人的愉悦一点也不比躯体的行走少。所以,作者让自己的人物走向远方,也便是自己走向了远方,而读到这本书的你我也一起去了远方。
爱情的修行
这本集子中的多篇谈到爱情,但是作者似乎更愿意花费笔墨讲述寻找爱情的过程多么艰辛,对于爱情的结果倒简略带过。为了心中所爱,他们轻则失去财富、失去青春,重则失去生命。《贡加贡的时光》可以看作一则集中阐述爱情的寓言。西多和桑琼是一对相爱的年轻人,他们想要弄清楚爱的过去与未来,就根据神示历尽万难来到了贡加贡。可是当他们来到所追寻的爱的异境,爱情却因身体的失去温度也发生了改变,他们想回去却发现已无法回头。最后,死去的桑琼便成了一把刀,西多被封为了天使。他们想在异境修行自己的爱情,但是异境却夺去了爱人的生命。他们想清楚爱的过去与未来,却发现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虚无。西多在时光停滞的贡加贡似乎获得了永恒的爱情,但是,他却拿着桑琼所变成的刀去砍贡加贡的时光。这是否预示我们,爱情必须以生命为载体,若活着都成了问题,那还能侈谈爱情吗?爱情的修行又是否一定要以生命付出代价呢?
小说塑造了许多执著追求爱情的男性形象。整体而言,作家笔下的男性形象是正面的。为了爱情,他们坚定、隐忍、宽容。如罗布,他爱拉姆,所以愿意充当拉姆及其情人次仁私奔后的搬运工。再如其米,爱上了白玛,曾经被白玛的哥哥踢昏,但最终因为自己的执著,得到了甜美的爱情。最有牺牲精神的,当属桑珠。他喜欢的吉娜喜欢到处留情,甚至还和他的弟弟在一起。他为了逃避痛苦,总是一个人呆在山坡上沉默不语。还有为了爱人龙娜泽而苦练赛马技术的昂仁。相对来说,女性形象则较多负面,她们长得漂亮,会唱动听的歌,但是对爱情不专一,在性上过于自由。如欧珠的妻子梅朵、格列的妻子桑娜、多吉的妻子拉姆、扎西的妻子卓玛索娜、桑珠的恋人吉娜等。只是,这些多情的女人似乎并不是让人非常讨厌,可能因为她们身上原始状态的美和对待爱情遵从内心选择的魄力。
小说里的男女都非常在意对方是否能和自己对话,是否能将话说到自己的心里。尽管他们中的一些人在未追求到自己的爱人之前,会和偶遇的男女睡觉,但是,他们会继续赶路,直到找到灵肉都能结合到一起的爱人。这应当代表了作者的一种爱情观:灵肉合一。关于性,作者在《拉姆的歌声》中说,事实上男人和女人睡觉这回事儿,就像蜜蜂爱花儿一样,这是自然欢乐的事。我想,这也是藏世界中人物的性自由没有给我们带来丑感的很大原因。他们遵从自己的内心,而不是压抑自己的欲望,这不正是保存了一种本真吗?
随着社会的发展,似乎我们的爱情也越来越脆弱。2004年,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作家镜子的《爱无能》;2012年,杭州秋娱文化摄制的微电影《爱无能》上映;2013年伊始,社会学家李银河教授与著名作家浮石等参与的湖南首届“爱文化”论坛,集中讨论的话题之一便是现代人的“爱无能”。在百度百科名片上,你还能查到“爱无能”这种疾病的病因、表现、自查方法和治疗方法等。但是《藏·世界》告诉我们,还是有一些人在用他们蓬勃的力追求爱情,坚守爱情。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治疗方法一栏补充上:阅读《藏·世界》。
小说的语言诗意、优美,许多篇目的句子抽出来排列起来就是一首优美的诗,这当得益于作者本人的诗人身份。作者似乎也并不着意形成繁复的结构,人物的故事总是在简单的线索中缓慢推进,如同写意水墨,寥寥几笔却韵味无穷。书中各篇就像一个个独立的乐章,但是人物命运又彼此勾连,整体上形成了结构宏大的交响曲。即使个别故事的结尾显得仓促,或者由于作者过于重视对于人物内心世界的讲述而使小说的故事性略微受损,但那些充满魅惑的意象(石头、河流、马腿骨、羽毛等)和奇异的梦境已经可以让挑剔的读者忽略这些白璧上的微瑕了。
作者说,写作时,我让自己是自由的、是敞开的、是无所顾虑的,甚至是纯粹的。他做到了,因为整个的阅读过程中,你可以感觉到这种自由和纯粹,以及作家沉浸在幻想和想象中的那种快乐与幸福。作者表达了他想表达的自己,用他认真执着的态度、高超的表达技巧和一颗能够沉静下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