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山城故事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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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进

工县长和农县长，不，确切地称呼应为工副县长和农副县长，他们两个，一个是本省工业学院毕业，一个是本省农业学院毕业，同年大学毕业，同年从外地调任白水县任副县长，一个主要负责工业，一个主要负责农业。

因为白水县为山区，矿产资源丰富，于是工副县长一手抓铁矿的开采和冶炼，一手抓铜矿的开采和选矿，经常翻山越岭，深入矿场井下，视察工作，全县的工业生产蒸蒸日上。

白水县地处山区，传统产业历来都是农业，虽然现在不提“农业学大寨”的口号了，但是毕竟民以食为天，所以农业仍旧是白水县的支柱产业。这种产业结构注定了农副县长的责任重大，肩负重担，不敢有丝毫懈怠。农副县长一手抓粮食生产，一手抓果树栽培，一年四季，奔波在各个乡村之间，田间地头经常可见其身影。苍天不负有心人，白水县的农副业生产红红火火，连年丰产丰收。

明年县委县政府又要换届了。工副县长希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升任正县长；农副县长也希望芝麻开花节节高，升任正县长。俗话说，不跑不送，听天由命；光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于是两位副县长暗中较劲，各显神通。工副县长借到行署和省府开会的机会，手提大包小包，登门拜访行署和省府的领导，顺便也与自己的老同学、老朋友聚聚；农副县长趁到行署和省府汇报工作的便利，肩抗本县各种土特产，亲自送到行署和省府领导的家中，顺便也与自己的老同学、老朋友聚聚。

经过一年多的紧张筹措和活动，下一届提拔县长的名单终于内定了，又经过县人大严肃认真的选举程序，尘埃落定：工副县长如愿以偿，升任为正县长；农副县长未偿所愿，县长落选。

上级领导考虑到农副县长多年来工作勤奋，政绩卓著，应该表彰鼓励，特意将其安排到县政协任主席，也是正县级。农副县长，不，现在应该叫农主席，思忖再三，提出多种理由，辞去了县政协主席职务，要求调回原籍工作了。

老领导要离开了，县政协专门召开常委会议，欢送农主席。既然是欢送会，少不了会餐，少不了喝酒，少不了寒暄。餐桌上，几位副主席和常委们除了说一些分别的话之外，当然更多是劝酒，时间不长，不胜酒力的农主席便面红耳赤，眼睛眯成一条线，说话也不利索了。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农主席总要讲一些告别辞嘛，开口便说：大家知道我没有钱，后台也不硬，所以我要走了。大家听后唏嘘不已，纷纷表示情谊难舍，并祝愿农主席今后一定飞黄腾达，如此这般，云云。

争选

白水县上届县委主抓卫生医疗的是卫副书记，主抓文化教育的是文副书记。卫副书记和文副书记都是本县人，他们二人同为本省某中等专业学校的校友，属于学长学弟，所以平时关系亲密。他们都是从基层开始，先做一般干事，然后任乡镇秘书、乡镇党委书记、局党委书记，这样一路摸爬滚打，一步一个脚印的奋斗升迁，直至升任县委副书记。县委副书记属于副县级。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卫副书记和文副书记都是年轻有为的栋梁之才，自然也希望仕途得意，自己能够更上一层楼，有更多机会施展自己的才能，更好地为党为人民服务。

这不，机会如期而至，县政协要换届了，政协主席属于正县级。于是乎，在县委县政府的大院里，从上级领导到下级干部，都在议论纷纷：谁能当上这新一届的县政协主席呢？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县委领导和广大干部想到一块儿了：唯有卫副书记和文副书记，他们俩是最好人选。至于到底叫谁来当这个政协主席，县委书记和地委领导自然是颇动了脑筋。最后，经过县委研究、上报，地委研究、批准了下届县政协主席、副主席以及常委候选人名单。

黄道吉日，县政协换届选举正式开始了。县委小礼堂里，主席台上C位当然是县委书记，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县委书记的两侧坐着县人大主任和即将卸任的县政协主席，也是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台下坐满了政协委员和邀请人员列席人员。会场里充满了庄重严肃的气氛。

选举过程完全按照政协相关章程有序进行。大会主席团首先提出发票人、唱票人、计票人等等选举工作人员名单，委员们一致举手通过。政协委员们拿到选票后，便开始写票。

政协的选举是等额选举，选票上分别列出主席候选人一人，是卫副书记；副主席候选人若干人，文副书记是其中之一；还有常委候选人若干人。大家的注意力都聚焦于主席候选人——卫副书记。如果同意卫副书记当选为政协主席，就在卫副书记的名字上方的方框里画勾；如果不同意就画叉，并且在其名字下方的方框里写出别人的名字。

委员们写完选票，开始投票。会场里主席台前设立了一个投票箱，工作人员打开投票箱，检查并告知委员们箱内确实是空的，然后贴上封条。委员们排成一队，一个一个投票，严肃认真，井然有序。投票结束，工作人员打开票箱，两人负责唱票，两人负责往大黑板上写票数，就是划“正”字。

在计票过程中，坐在主席台前排中间的县委书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坐在其两侧的县人大主任和即将卸任的县政协主席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当计票程序尚未结束时，县委书记突然站起来，气呼呼地走出会场，县人大主任和即将卸任的县政协主席也急忙紧跟着走出会场。——本来没有列为主席候选人的文副书记得票数竟然比县委确定的主席候选人卫副书记的得票数还要多！

终于计票结束，本来没有列为主席候选人的文副书记得票数远远超过了县委确定的主席候选人卫副书记的得票数。这意味着，按照政协章程，本来县委确定为副主席候选人的文副书记将会当选为本届政协主席，而原先由县委确定的主席候选人的卫副书记将会落选，而且这样一来，卫副书记连副主席、常委也没有资格就任。——这可是一次重大的“政治事故”啊！

看到这样的选举结果，委员们面面相觑，却不动声色，静候县委书记的指示。县委书记带着县人大主任和前任县政协主席返回会场，站在主席台上一摆手，只说了两个字：“休会！”

此时人们终于理解了去年省委换届选举中的一些做法。省委换届，要选举新的省委书记，兹事体大，绝不可以发生任何差错，为此省委领导召集各地市代表团团长也就是地市委书记开会，再次重申组织纪律，要求各个地市委书记务必保证本地市的代表们坚决服从组织，不可出现违背组织的行为，否则追究地市委书记责任。结果大吉大利，由组织确定的省委委员、常委、副书记、书记等候选人，全部高票当选。

白水县这次政协换届工作竟然出现重大事故，县委领导非常重视，为避免第二天就要进行的人大换届选举发生同样的意外，县委县政府吸取了省委代表大会的经验：首先召开各乡镇代表团团长也就是乡镇书记和乡镇长会议，强调组织纪律，实行责任制；选举时，一改过去在会场只设一个投票箱的旧俗，这次在会场设置多个投票箱；每两个乡镇为一组，将选票投入指定的投票箱。结果表明，这些措施到位、得力，选举过程不仅快速有序，节约了领导和代表们的宝贵时间，而且全部候选人都按预期高票当选。会场内外，上下左右，皆大欢喜。

再说县政协“休会”期间，经过省委、地委、县委的大量调查、协调、研究之后，终于在几年后继续召开县政协大会，庄严宣布：任命原县委文副书记为政协主席（正县级），任命原县委卫副书记为政协党组书记（正县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