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春池

中午,水榭上唱歌的,跳舞的,吹笛子的,聊大事的,都走了。人的热闹一去,寂静瞬间降临。
剩个我,默默立在海棠树下,看着这个池子。
前两天我叫它冬池。立春一过,便唤作春池。
季节不会改变于刹那之间,池子还是那个池子。可在我的主观意识中,一切都染了春意。
寂静真好。寂静也羼了春的气息,缄默地美。
蓝影一闪,翠鸟已站上荷梗。我想它早就在盼着寂静的到来,都等不及了。
池中央扑落一只金翅雀,缘着一根斜插的枯枝梭到水边,低头饮水。仔细看,它的翅子好漂亮。一只饮饱飞去,一只又来,一声不吭,悄然往复。
丝光掠鸟也来了。别看椋鸟结群飞起来一大阵,不稀奇。单
一只近处的丝光还是很精神的。夏日一身灰白羽的它,此时羽色浅浅地蓝,近于天青色,爪与喙鲜红,落在枯荷绿荇之间,特别出挑。我反复问自己,这是椋鸟吗?这是椋鸟吗?有些不信。
乌鸫落到水边的龙槐树上来了。龙槐树虬枝如龙,片叶不生,墨一样的乌鸫落上去便像幅苍老的画,有一种斑驳感。
不知什么鸟儿也来扑水,镜头推上去细看,却看到一张鲜红的脸,大特写。急拉开,居然是一只肥嘟嘟的雉鸡。羽色瑰丽的它,高昂着头,像是一个王,睥睨着我。
快乐如潮,从心中往外涌。毕竟虽然熟知图册上的雉鸡,似此在野外邂逅还是头一回。真正叫作不期而遇。开始还有点屏息静气,怕惊了它,谁知它根本不搭理我,波澜不惊,只管踱它的方步。便细细看它。彩羽斑斓不必说了,最妙的是周身变幻不定的蛤蜊光,妙不可言,不知如何形容,只暗暗道得一个好字而已。玩瓷的人,对蛤蜊光敏感。它这一身光彩,只可在最好的瓷器上才看得见。许多会心,可惜无人说。
是只雄雉,所以恁般鲜靓。
鸟儿都来,却一直是静静的。最终一群灰喜鹊打破寂寥的空气,围着池子喳喳哇哇闹起来。它们飞高逐低,相扑相戏,非常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