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红梅巷，随意撷取三两疏枝入画。

便想起苏子瞻的咏红梅诗。

此诗我熟。我的一只又大又破的晚清包袱瓶上录了它，搁在柜上，天天照面，不必记背，看都看熟了。录诗之人书法尚好，书写工整，配一幅红梅八哥图。那八哥儿画得墨气十足，精神得很，梅花亦有气韵。瓶子虽破，有了好诗好字好画，加上岁月痕迹，也就有看头，摆在那儿还算不错。

红梅八哥，我没见到过。梅花林子里鸟儿很多，甚至来了喜鹊，却没有它。但天下之大，什么巧事没有，八哥上红梅这样的偶然事件一定会发生的，不必打惊张。

东坡的诗，自然没得话说，写得好。偶尔吟颂出声，似有梅香扑面，神清气爽。时间长了，发觉他写这诗是在批评一个人，说那人忽略了红梅孤瘦清高的梅格，看不到梅的本质，只知道从开花时有叶无叶以及枝条颜色上来区分它与桃杏，因此格局小了，境界低了，立意浅了，他的咏梅诗所以等而下之。曾经以为然，觉得格很重要，甚至特别重要。现在居然颠倒过来，生出疑问：格真的重要吗？格究竟是什么？格难道不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刻意标榜，一种骗人哄人的精神伎俩，让我们弃真实而就虚幻，失去最原初最朴素的价值判断，以至于以虚华为美吗？好吧，可能我想多了，但现实就是梅与桃杏同科，它们是兄弟姐妹，并无高下之分。如果非要说格，桃杏亦都有格，亦各有各的骄傲与矜美，绝不逊于梅，是真爱花人，都会去喜欢。

尤爱这句酒晕无端上玉肌，多么有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