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喜鹊总在眼前噪闹。

若论吵闹程度，那些以噪命名的雀儿，噪鹃噪鹛什么的，恐怕谁都噪不过灰喜鹊。它们几乎随时都在头顶喳喳乱叫。大的噪，小的更噪，一只噪，一群合噪，大声嚷嚷。几十只一齐在林间噪起来，哇哇啦啦，铺天盖地，你会以为整个世界都属于它们，天地惟此一鹊而已。

若想拍鸟儿玩，最好拍的也是它。个体大，数量多，不怕人，随处可见，也还好看。最普通的小雀如麻雀和白头鹎，拍到的机会反倒较它为少。常常它跳到眼前送给你拍，各种姿态，随你摄取。你只好说，好吧，那就拍两帧吧，好像很委屈似的。所以机器里装得最多的就是灰喜鹊，只是很少拿出来展现。

它的毛色其实还是很漂亮的。不止一次看到有人赞叹它漂亮。那人一定是平时没见过，更准确地说是平时没怎么留意过，忽然近距离见到了，便为它蓝灰的羽色与轻盈的体态所惑，忍不住出言赞美。我也赞美过。我的那声赞美发生在几十年前。现在天天见它，甚觉寻常。

去年春夏之交，常去一棵枯了的水杉树下拍杪上的鹊巢。巢上常歇鹊儿数只，似在精心料理护卫新生的小鹊。护巢的灰喜鹊异常凶猛，我见它追逐驱赶斑鸠，乌鸫，以及别的看上去比它体型大的鸟儿，甚至驱赶夜鹭。这是因护巢而勇气倍增。放在平时，至少乌鸫靠近时它会躲开。彼时我用手机拍它们，拍不清面目，只好拍剪影，拍留白，拍味道，自以为拍出了水墨意韵，有些自得。眼看小鹊长大，乞食的聒噪响彻四方，老远听得见，正在担心不久鸟去巢空后还能再拍什么。却不料不等鸟儿离巢，就有人将树放倒拖走了。鸟巢坠地，巢中未成年的小鶵不知下落。老鹊们自是仓皇四散。为之心疼很久，至今不愿再走那条路。

倏忽一年有余。虽然曾经被人蛮横地损毁一巢小鹊，今年的灰喜鹊还是比去年多。

前天去湖光阁寻凤头鸊鷉，沿着池杉长堤一路前行，头上灰喜鹊喳喳叫闹，似乎每棵杉树上都有个鹊巢一般。倒是发现一巢，巢旁枝上三只小鶵，却是小乌鸫。灰喜鹊们总是出现在最佳拍摄方位，好像说，来拍我来拍我，别去拍什么凤头鸊鷉了，大热天跑那么远，不值得。应邀拍几帧，果然效果不错，至少眼睛炯炯放光。很多人拍鸟，就是拍个眼睛，眼睛有神，鸟就精神。

好多小鶵，张着大嘴朝父母要吃的。自己已经会飞了。

明年鹊群恐怕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