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有个才女吴彩鸾，女道士，中过进士。曾以抄书为生，据说书写速度极快，一天能抄十万字。书法亦精彩。留下墨迹至今。还擅作诗，全唐诗中收录了她的作品。后嫁于某书生，琴瑟调和，神仙眷侣。忽一日二人跨虎飞升，真的双双作了神仙。

不是传说，史上真有其人。跨虎的故事也许是后人附会，不可深究。

去年夏天，得一浅绛钟形壶，光绪年间之物，胎釉彩工皆美，很喜欢。壶上绘一位倚虎坐地的美貌女子，清丽可人，是我购入的理由。当时并未多想，直接将她认作屈子笔下的山鬼，并留了文字。山鬼常常入画，但入瓷这还是头一回见，以为珍罕。也有疑惑，因那女子倚的是一只明明白白的老虎，而且作者将它画成小布老虎模样，浓浓民俗风，很有形式感。而山鬼骑的是一只红色豹子。这就很不相同。看相关绘画作品，很多人将山鬼骑的异兽画作虎模样，也就释然。以为这正好说明画家们的洒脱，虎豹本是同类，便将豹儿画成虎儿又有何妨？不似我这般刻舟求剑，不知变通。

壬寅将至时，还将此壶拍照制笺，写上吉祥话儿，发给亲友贺年。感觉蛮有个性。因为东西少见。

忽一日看到罗聘旧画一张，画了仕女与虎。拍卖公司介绍说是山鬼图，还说了一大篇九歌。细看题跋，人家明明画的是唐人吴彩鸾，拍卖公司这么不讲究，看画不看字，闹个乌龙。

天价买画的那位，看明白了该如何想？

自此方知世有吴彩鸾跨虎升天故事，可见我的孤陋。

又看到唐伯虎笔下吴才女，身后也跟了老虎。

画吴彩鸾的前辈画家并非一两人。似有个分界。旧画基本画吴彩鸾，新画多画山鬼。

稍作揣摩，便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彩鸾跨虎故事，那是封建糟粕；山鬼出自伟大诗人笔下，优美的神话，亦是生命的颂歌。因此随时代变迁而境遇不同。

不绝对。比如华三川也是画了吴彩鸾的。

在古人眼中，有传奇色彩且有烟火气的吴彩鸾可能更值得入画。

所以，这只存世一百多年的浅绛壶，只能是画的吴彩鸾，和山鬼没有关系。

一桩公案就此了结，心里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