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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点钟,人就在花下徜徉。
十几棵樱树,开雪白的花,远看一座小小花树林子,钻进林子花儿遮天盖地,却如同置身于雪花世界,漫天皆白,天地一笼统。小雀衔花,衔不稳,无声往下落,和大雪将霁时尚飘零星雪花相似,让人恍惚。林间虽不甚香,小风却潮湿新鲜,醒瞌睡。脚下残花譬如残雪,铺白了一地苔藓。不寒不暖,春将过半。
已经找不到正月初几天天来看的那棵开红花的樱树。花开时它颜色很跳,老远老远就看见了,独立于深绿之间,是一种陷入的推出,非常醒目。花儿落尽它就不见了,混到深绿中去,甚至走近了也找不到具体的那一棵。也懒得找,管它是哪棵。当时心中奇怪,分明一座樱花林,怎么就它先开花?现在终于知道它是棵红樱。人家都开白花,白花要迟开几天。
我观世人终究喜爱红色物事。红花开时,路人总要停住步子,看一看,叹一叹,拍一拍。现在一座素花林子,很多人经过都不带瞥一眼的。日常生活中人们嘴巴上面总要推崇素净淡雅,实则叶公居多,骨子里总爱大红大绿。其实我也极爱大红,但一定要红得好,红得正,红得是地方。爱红与爱素并不矛盾。便是素净淡雅,放错了位置也是很难看的。
我最喜欢的还是粉樱,缟素为底,轻红匀面,淡淡透明,素雅与好色可以兼顾,因而最是动人。
前几日还说鸟儿好色,不衔素花。原来也是衔的。一场花筵,从红花翻台挪到白花,那群白头鹎真要快活死了。还有小莺们,喙子上叼朵花儿,真好玩儿。
那位不古不近的情僧苏曼殊,有首樱花诗,抄一抄:
十日樱花作意开,绕花岂惜日千回。
昨来风雨偏相厄,谁向人天诉此哀。
忍见胡沙埋艳骨,休将清泪滴深杯。
多情漫向他年忆,一寸春心早已灰。
此公爱放悲声。从前的我很爱他的文字,曾于地摊捡得一本断鸿零雁记,当作宝贝。某年独自走西湖,特意绕到孤山背后去寻他的墓碑——都是因为年轻。悲这个东西虽是人生底色,但无须过于放大,从容面对,逆来顺受而已。没有必要心灰意冷。老来自然明白,没什么大不了的。
着了风雨的樱花,不是开得更美了吗?
漫步花间,看雀儿衔花起舞,居然拍到手机中来,不亦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