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大便！

　　当我走进“成都小吃”厕所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个瞠目大字——禁止大便！不管这是一个句子、一个短语还是一个词汇，末尾的那个感叹号写得非常有力，就像一坨沾在墙上并且摇摇欲坠的便疙瘩。
　　还好，我只是想小便，否则我一定会摸着裤带夹紧屁股犹豫不决。我会发出一种疑问，为什么类似这样的低消费餐馆总不提供大便服务呢？是因为他们的蹲便器容积不够，还是担心客人太多导致下水阻塞？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爱情，两个内心相爱的人在一起根本就没时间思考甚至质问对方是否爱自己，也不会担心自己成不了对方的恋人，他们很自然的就在一起了。无声的爱，胜于一切甜言蜜语。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是用脚开门的，因为门虚掩着。即便是进入五星级饭店的厕所，我也不会用手开门。在我看来，公厕的门把手是不干净的。你想啊，每个人方完便之后都要摸一下把手开门出去，有多少双手，有多少种不同的细菌，你知道吗？可能你会说，大家方便之后出门之前不都洗手了吗？是的！但你想过没有，洗手池的水龙头被多少人摸过小弟弟之后又摸过了呢？不怕得性病妇科病，你可以去摸。
　　这么一来，我养成了上公厕不洗手开门不用手的好习惯。这导致了如下几种情况的发生。
　　经常性地，我站在厕所的门前，发现门是关着的，但我只需用脚、膝盖或胳膊肘就可以很轻松地将门推开，前提是里面没人将门反锁。问题是有些单蹲位或男女公用的厕所门锁设计地非常不科学，如果你不想别人进来的话，就非得要用手去旋动一个装置才能将门反锁。这很不好，我觉得不卫生，所以不愿意那样去做。在这种情况下我有个办法就是直接将后背倚在门上将身体的重量尽量施加给门，同时拉开拉链，臀部前挺，将尿液排出。有时便池离得较远，需很大力气方可入池。如果厕所门处于便池侧面，还有一种简便的方法就是将一条腿抬起，以膝盖将门顶死，另一条腿垂直站立以便支撑身体的重量，然后拉开拉链取出尤物，同样可以达到自由排便的目的。这两种方法操作简单，不但保持了每一位如厕者的个人卫生，并且有效避免了公共场所细菌的交叉传染。
　　方便完毕，拉好拉链。还没完。咱还得出去。没人给咱开门。不管带拉簧还是不带拉簧，总之现在厕所的门是关着的，没有一丝缝隙，咱出不去。如果用手，那么很简单，拉一下门把手就出去了。问题是，上面说了，不用手。所以现在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站在距离门大约半米远的地方，抬起一条腿，以脚尖钩住门把手，用力一拉，门就开了。记得有一次，地滑，我差点因此摔倒在尿渍斑斑的厕所里，辛亏当时我平衡掌握较好才得以幸免。我也常常不这么做，如果厕所里有其他人，我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等他小完，当他开门的时候，我尾随他一起出门，这样我就不用费力了。那年冬天，我穿着棉裤，在厕所，正抬起腿准备开门的时候，突然一个孕妇挺着个大肚子推开了厕所的门，她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立刻抱起我的腿，将我掀翻在那个破旧的蹲便器旁。从那以后，我专去没门的厕所。
　　然而，今天的厕所是有门的，我却不得不去，因为我的妹妹正趴在餐桌上哭。我必须抓紧时间去趟厕所，尽快吃完，然后带着她去找她的男朋友。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我与妹妹刚认识不久就一起去理发。我一进门就让服务生找他们的发型总监，我说我要换个全新的发型面对夏天。结果总监不在，就找了店长过来，服务生说店长的手艺比总监好，剪个头一百九十八，能接受吗，他问。我说能接受。然后我就被请到一个“VIP发艺空间”，妹妹就坐在我的身旁。当然，她只要求用夹板将头发夹直，消费不高。但是作为一位不把钱当钱的顾客的妹妹，是可以在“发艺空间”就坐的。
　　我问这位三十大几的店长：“以你那么多年的理发经验，什么样的发型最适合我？”
　　他说：“呵呵，其实没有适合不适合，只有喜欢不喜欢，我们理发师的职责就是理出顾客喜欢的、期望的发型。”
　　我一怔，恍然大悟：“我的天！你是在说爱情吗？是啊！你明明说的就是爱情啊！”我一不小心叫出了很大声。
　　坐在一旁的妹妹见我那么激动，立刻就对店长肃然起敬，她的眼睛告诉了我这一点。她从来没有见过高傲的我这么赞同一个人。她一定在想，他不只是个发型师，还是一个思想者。
　　因为我的喝彩，妹妹记住了：爱情，没有适合不适合，只有喜欢不喜欢。喜欢，就是适合。
　　当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我知道妹妹跟那扎着辫子的店长谈起了爱情。然而，是的，然而我觉得店长一点也不适合我妹妹，但是她喜欢他。这不是我当初在“发艺空间”大发感慨表示强烈赞同的一个爱情真理么？所以，我认了！不能因为她是我妹妹我就要推翻这一真理。
　　现在妹妹趴在餐桌上哭，她在等我从厕所赶快出来，哪怕不洗手也要带她去见那个上了她又抛弃她的店长。
　　餐馆面积不大，一共坐着十几个客人。老板站在收银台拿起一个麦克风对着圆头用四川话说：“十八号，鱼香肉丝好了，十八号，鱼香肉丝好了。”音箱开始啸叫，刺耳的高分贝噪音盖过了妹妹的哭声。昨天妹妹跟我说过，他们分手的原因是店长觉得他不适合她。在离开厕所的一霎，我回眸一笑，看到墙上的四个大字依然醒目。
　　
　　
　　                      张怀旧  2011年3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