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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亦农望着雷洛手上晃动着的手枪,情不自禁地去摸摸自己外套上兜,里面空空无也。他脸上顿时沁出了汗珠。为了掩饰失态,他从另一边的兜内掏出烟来,颤抖着划着了火柴点上。
雷洛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你所过之处,疑案丛生,看来,成为别人暗伺的目标,确实不是件好事。”
顾亦农呵呵一笑,说:“没办法了。我要重新去租房子住。发生这样的凶案,这里怕是不能安身了”。
上午10点左右,顾亦农先于巡捕们之前离开了顾家弄,搭乘电车去字林西街上班。这会儿,他是明显迟到了。办公室内,几个同事们真交头接耳议论事情。见他出现了,霎时住口不言。只有吕媛,正对着镜子顾盼这自己的仪容,似笑非笑道:“顾先生,早呀。昨天又陪哪位小姐宵夜了,睡过头啦”。
顾亦农忧心忡忡地长叹一声坐下,拍案语无伦次地说:“昨天早听了你的话,也就罢了。不过……也还是来不及”!
吕媛见他这样的口气神态,暗自吃惊,忙丢下镜子,追问缘由。顾亦农跺跺脚,把昨夜自己醉酒,今早醒过来,却发现房东夫妇身首异处做了刀下之鬼。接着又是报案、又是配合调查,忙碌到这一刻才抽空赶来。看样子,怕是要真的另租房子搬家了。
吕媛脸色渐渐严峻起来,说:“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你应该先向李主任汇报”。
顾亦农一想也是,忙去敲主任办公室紧闭的房门。里面传来李主任的声音:“进来”。
顾亦农推门进去,心中有些紧张,决定连同自己佩枪莫名其妙转到李先生手上的细节也一并告诉上司。李主任神态平静地听他讲述了昨夜以及今天的所有经历,手中的派克金笔在一页白纸上急速地划动。顾亦农垂眼望去,居然是一幅女人的速写。这个女人弯眉细目,长发如匹,外形竟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小姐有几分相似。
李主任似乎没有发觉他的窥看,默默听他讲完了详情,说:“你的那把佩枪,刻有咱们单位的编码,内行人一看便知,弄丢了可不是件好事。但是这事情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权当吸取教训罢。记住,以后少碰酒。据我所知,你在酒上犯下的错误不止一次了,以后一定要克制”。
顾亦农听他这样说,有些羞愧。他静候了片刻,见再无话说,便转身出去了。吕媛候在外间,问他谈得怎样?顾亦农笑笑,说:“下不为例”。
吕媛也笑,说:“你来得真是时候。马上就要吃午饭了,正好可以填饱肚子压惊”。
顾亦农对她这饱肚子压惊的说法闻所未闻,心中发笑,去坐在自己桌前,翻起了新送来的报纸。这张报纸头版头条刊登了外界的战事,介绍说日本人铁笼合壁的计划破产,国军全师跳出津浦线,正作战略撤退云云。顾亦农认真地阅读,发现战线已经渐渐逼近了自己的家乡江西,心中不由有些担心起来,忙拿起笔来写了一封信。信中大意是现在局势不妙,家中诸亲应早作打算,或来租界做寓公,或往川中求落脚之地,免得战火所及,茫无对策。
写好这封家信,他揭起报纸去找信封。报纸背面‘顾家弄凶案’五个大字跃入眼帘。他大吃一惊。丢开信去阅读详情。
这条新闻的内容是:今夜凌晨,租界顾家弄发生了一起凶杀案。28号居民李先生夫妇同遭毒手。据巡捕房透露有关讯息,已经发现了涉案的重要证据:一把柄部刻有单位编码的手枪。此枪为国民政府某情报机关登记在案的专用武器。因此,犯罪嫌疑人的矛头直指该宅的房客顾某某。目前,巡捕房雷洛探长正全力侦破此案……等等。
顾亦农两手抓住报纸的两端,心中的惶惑、悲愤、委屈、苦恼五味杂陈。
他这般执报愣怔的模样,引起吕媛的好奇,附首过来一瞧,不约惊道:“这帮耳报神,动作这么快”!
顾亦农揣摩着这个新闻的真实含意,拿起电话拨通了巡捕房,找雷洛探长。雷洛想必也看了报纸,接通电话就先开门见山问他有没有将这消息告诉别人?顾亦农说半个钟头前报告了上司李主任,之前决无旁人知晓。
雷洛在那一端像是自言自语般说:“真的奇怪了。这份报纸是早间七点印刷发行的。那时候,你自己还在酣睡呢。谁有这般未卜先知的本领呢?这倒是个侦查案情的线索”。
顾亦农还没有来得及多说,雷洛就挂断了电话。五分钟后,雷洛又细致地阅读了一遍那份报纸,自感其中大有文章,决定前往这家报馆查询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