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中的众人纷纷冲出,看到这样的场面,不由怒气填膺。苏幕遮上前解开冷清风的围脖,看了一下伤口,竟是细如发丝,明显是极其锋利的刃口所划,而且他在伤口相应处的围脖上摸到了几粒冰冷的冰渣,像是被热血所慢慢冲融尽的遗留。他放下围脖,说:“他是被人一招割喉而死,而且下手之人还以寒冰封住伤口,待血液化开封冰流溢出来至少还有一段时间,我看起码要超过两柱香以上”。
大伙儿正猜疑间,忽然后院巡夜的护院满面惊惶地跑来,上气不及下气道:“不,不好了,库房被人打开了,守库的人也不知去向”。金二先生大叫一声,纵身跃起,没命似的在屋脊上飞奔而去。苏幕遮等人尾随其后,待得到了那库房所在,不由心底一沉。金二先生呆呆地站在外表伪装成堆放木炭茅草的破旧屋子的库房前,看着几根粗肥的油烛火光摇曳,里面已然空荡无也,一片纸头都没有留下。向绵绵几步走入了库房,前后望望,一脸的无奈说:“完了,金家百年所聚,今夜毁于一旦”。
金二先生听了这句话,扭头瞧瞧苏幕遮,脸上忽然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说:“果不出你所料,那些人真是直奔财物而来,送贴杀人只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苏幕遮轻声一笑,道:“不逼得你金二先生星夜西逃,哪能知晓金家秘密金库的所在呢,金夫人,你说是不”?
金夫人向绵绵脸色一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巧儿不解道:“你说这件劫财之事与她有关,可是她方才明明和我们在一起啊”。金二先生冷冷道:“我按照苏兄的嘱咐,故意向你透露了金家宝库的所在,这个地方除了你我绝无第二人知晓”?苏幕遮环顾周围几人的疑惑表情,微笑道:“金夫人,事已至此,何必再徒作狡辩”。向绵绵摇摇头恨声道:“我早说这件事不能掺和上你,可他们就是不听信,这下可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苏幕遮摸摸下巴上一片短短的胡茬,摇头道:“若不是金二先生从扬州被追杀而回,我还真解不了你们这趟迷阵,东一槌、西一棒居然引得我们疲于奔命,现在,从眼下开始,该是轮到我们坐庄进行这场游戏的时候了”。
“我看未必”,一个冷冷的声音自前方屋顶上响起。屋脊后站起一群人来,俱都黑衣劲装。为首一人缓缓解下遮面黑布,不是别人,正是苏幕遮、柳如风分别与其打过交道的莫家庄中的实力人物:莫惊云。正当众人抬头注目屋上动静之际,向绵绵腾身而起,向相反方向飞掠而去。她身在空中如同银铃般清脆地长笑一声,说:“苏幕遮,果然聪明绝顶,可是他日相见,你必定会臣服于我裙下的,你信是不信”?苏幕遮回首目送她的身影消逝在夜幕中,拦住了欲追出的柳如风,淡淡道:“追也无益,由她去吧”。说完,他仰望屋上诸人,笑道:“莫兄,不,向兄,向家庄此次莫非倾巢而出了罢”?莫惊云哼了一声,道:“今日之事只是你等运气好而已,我提醒你们还是识时务少管闲事,否则届时我们倾力一击,覆巢之下难有完卵”。他右手挥了挥,口中说了一个“撤”字,顷刻间,十数人尽数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幕遮笑了笑,回头对金二先生说:“我瞧这些事不彻底解决,你金家难有安宁,二先生不妨与我们同舟共度此劫,大劫之后方有柳暗花明之时”。金二先生一拱手道:“敢不从命,我洛阳金家定当为此效力,要钱出钱,要人出人”。柳如风笑着对苏幕遮说:“这些人诡计多端,须得多加提防,方才我正疑虑,这三更至四更的时间是否太过长了一些,此刻有巡夜来报,说是城楼上发生了凶杀案,几名守城士兵被杀,而且三更的钟鼓声也提前了一段时间,咱们知晓三更报时时,其实还未到三更”。
事情一联系起来,今夜围绕着金府的这场刺杀的真相渐渐明朗了。对方送贴注明三更杀人,并特意在时间上做了手脚,预先派人潜入城楼,杀死戍卒,提前敲响了报时的钟鼓,就在洞房中诸人全力提防时,对方出人意料地兵分两路,一路在大堂上杀人立威,白门观主的名望和武功正适合做这个牺牲品,不知底里丢了性命。而另一路才是今夜一系列举动的真正目的,金家的库藏巨额财产才是最终的目标。只可惜,这一点被人猜出了,那些人满怀信心劫去的只不过是几十箱砖头瓦片而已。猜测出对方真正目的之人,便是苏幕遮。
苏幕遮坐在院中,想起那日在武夷山月牙峰上神算子的那句话来,不禁大为感慨。
“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自恃聪明者必有露出马脚处,不巧的是这次被我识破了”,他这样对林巧儿说。林巧儿微笑道:“难怪你老是猜疑那个向绵绵,她果真是不怀好意”。苏幕遮转而问金二先生向绵绵与金大先生婚事的详情?金二先生茫然不知,说自己尚在扬州任上,喜贴和丧报飞骑送来之间,只相隔了三天。苏幕遮沉吟道:“我自登封道上撞见了金大先生被杀之事,赶往洛阳后却见他仍然活着,而且正大办婚事,莫非先前是有人以假象故意引我上钩主动送上门去,可是有我在岂不妨碍了他们行事吗?抑或是他们利用我在场以证明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苏幕遮忽地猛击一下大腿,说道:“不错,有我在便可证明金大先生之死是竹剑所为,向绵绵就可以堂而皇之、名正言顺地成为金大夫人,掌握金家的内外大权。金家的钱,就是金家的钱!才是他们唯一的目的,为此不惜让向绵绵以寡妇的身份入住金家”。“可惜的是,他们没料到金家的财富并不是一个寡妇所能掌控的”,金二先生笑道:“她在金府这些日子,想必是挖空心思寻觅宝库的所在,始终是未能如愿,这才采取釜底抽薪之计,转而去扬州威胁我西返洛阳。此计虽妙,可也因此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苏幕遮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笑道:“一夜未眠,这一会儿我便觉着累了,还是上床做个好梦才是”。金二先生忧心忡忡道:“这些躲在幕后之人若是不铲除,我看你这好梦难圆”。苏幕遮叹口气道:“若不是柳如风去洞庭湖寻我,恐怕至今仍在逍遥快活呢,人生本就苦短,何必费尽心机想着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