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重症监护室醒来的时候,看到昏暗的穹顶,感到无边的孤独,生与死,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在脑海中闪过。
我是在一个接一个的梦境中醒过来的。这些梦节奏都很快,熟悉或不熟悉的人要么在飞驰的列车上,要么在追逐或被追逐的飞奔中。然后像好莱坞大片的闪回,一下子定在了地球上的某个地点。现在,这个地点就在重症监护室。
我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圆形大厅的穹顶,在昏暗的灯光中,钢结构亦或是水泥的栋梁拉着长长的影子。不知是什么地方传来颇有节奏的“嗒、嗒、嗒”的声音。一张女人的脸出现在面前,挡住了穹顶,大大的口罩遮住了她的大半个脸,但遮不住一双秀美的眼睛。透过眼睛,我知道,这是一个美丽的维吾尔族护士。
护士盯着我,问道:“醒了?”我艰难地点点头,但实际上头并不听我指挥,我只好眨眨眼。“握一下我的手!”护士命令道。我感觉到她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我努力想握一下她的手,然而手也不听我指挥,只能微微晃动一下。护士赞许道“嗯,不错!”忽然伸手把我的眼睛张开,测着什么。后来我知道是测瞳孔。“把嘴张开!”我想张嘴,但是嘴被一个东西撑得满满的,根本不能继续张大。护士说:“现在给你拔呼吸机,屏住呼吸!”我感觉从腹部涌动了什么,禁不住强烈恶心想要呕吐,但嘴里被占满,呕吐是不可能的,伴着呕吐这股劲,一个巨大的东西被拔了出来,我想,这东西一定是护士所说的呼吸机了。我感觉嗓子眼儿火辣辣地疼,浑身被汗水浸湿了。不知道护士又测量了什么数据,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护士又叫醒了我,测体温,量血压,翻开眼皮报瞳孔的数据。十一号一切正常。我知道,我就是十一号。我感觉嗓子里有痰,但是无法咳嗽,腹部的疼痛大约是因为麻药还没有过去,并不那么难忍,包括嗳气以后引起的腹部肌肉痉挛。这种痉挛,在手术前绝难忍受,会直接疼得从床上滚下来。我想告诉护士,但发不出声,只好以急促的呼吸带出声音来。护士注意到了,问怎么了,我用口型艰难地发出“痰”的样子。护士懂了,把一根皮管放在我的右手里,说这是负压的,可以把痰吸出来。我试了一下,右手居然可以抬起来了,顺利地把负压橡皮管放在嘴边,我用力把喉咙里的那口痰顶到嘴边,只听吱吱的几声,痰就被吸干净了。
重症监护室里更安静了,有节奏的“嘀嗒”声更加清晰。我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回顾这两天来的病情,想着刚刚过去的手术,我觉得我是从死神那里逃回来了,但手术以来的感受确实不好,我不知道那些重病的老人怎么可以忍受多次的手术。我甚至想,等我垂危的时候,一定不要手术,免得受这种难忍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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