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口布鞋的故事13
他开始收拾着桌上的笔墨、打开冰箱、拿出很多的东西。还不时地回头看我。
 我走上前，看着我日夜思念的爷爷，再一次将脸落在他的肩膀上。
“呵呵。”他笑着。“爷爷的手腾不出来，听话啊，去炕上歇歇脚，一会儿有话好好跟爷爷说。”
我只好退到炕沿儿边，坐在那里，看着爷爷掀开棉帘到厨房。
我的心好象渐渐有点儿平静了。
轻摸着铺在炕上的毛毯。寒意也慢慢退去，窗外已经模糊了，屋里也暗下来，那雪已经完全停了，开始了寒冷前的一段温暖。
 灯亮了，爷爷拿着脸盆走了进来。
“小悦，来先洗洗脸，再用热水泡泡脚，解解乏，呆会儿好和爷爷在炕上聊。”
“我自己来。”我急忙说。
“来，你坐在沙发上，在这儿泡脚，水一凉你就到热水，爷爷再给你烧点儿水去。你等着，等你泡好了脚，爷爷就快做好饭了。”
“我也帮您做吧。”
“不用，今天让你尝尝爷爷的手艺。快，把皮鞋脱了，爷爷给你找一双舒服的布鞋，我记得你爱穿还和爷爷穿的一般大，是吧？就穿爷爷的棉鞋吧！”
“好。”我只好答应着。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崭新的布棉鞋，同样是老人穿的样式。白白的千层底儿，松软的黑条绒鞋面。一道捏着鼻子的宽皮梁儿。新的让人不舍得穿它在地上走。
“来，爷爷的棉鞋好穿也好脱，再加上这双棉袜，很舒服，你肯定爱穿。”说着把鞋袜放在我的身边。接着打开了电视，将画面停留在动画片上，地上的脚印也用墩布擦干净 就急忙出去了。
我环视着屋内，原木本质的屋顶，粉红色的地板砖，白墙上贴着大胖娃娃的年画。色调轻暖。
“小悦呀，你怎麽还穿着棉衣呢？快脱了呀。你这孩子怎麽这次来有点不好意思呢？见外了…”爷爷端着菜走进来说。接着放下菜又出去了。
 一股香气飘来，我才感觉自己已经是饥肠辘辘了。听着厨房里的炒菜声我感觉就像在家。
洗了脸，半个小时的泡脚让我的确发热了，我脱掉了外衣放在沙发上。端详着那双棉鞋袜，心情完全松懈下来。擦干脚，穿上爷爷的白色棉袜，换上那双老头鞋，顿时感觉轻软自在，干爽舒适，就好象穿上了那双园口布鞋，走在干净的地板上步履轻盈。精神一阵。
“别做这麽多，爷爷，就咱俩呀！”我走到爷爷身后说。
“好，爷爷就炒两个菜，让你尝尝农家的风味儿！” 看着他切菜的动作好象很兴奋和激动。
我要帮忙他坚决不允许。偶尔看看我，乐呵呵的。
“你看，穿上了爷爷的鞋还真合适。”他又仔细打量起来，“呦，没想到，没想到，这鞋你穿上真好看，要是在过去呀，人家还不…….”说着他笑了。
“对了，去把这个小桌子放到炕上去吧，咱俩儿在炕上吃，还暖和。”
“好。”我把小桌子放好，将菜摆好，把背包里的红星二锅头拿了出来，找来酒壶倒上。
 随着爷爷的一声“来了。”一桌酒菜就这样备齐了。 “还有一个菜要多炖一会儿。来吧，你肯定饿了，快快上炕吧？”爷爷催促着。
“我穿着这鞋舒服，不舍得脱。”我笑了说。
“你这孩子呀！也不能穿着上炕啊！听话，来，吃饭。以后爷爷让你穿个够儿！”爷爷故意皱着眉。
“对了，你坐啊，爷爷去烫烫酒。”
 我坐在那里等着，看着窗外夜幕降临，还可以看到近处房顶上的积雪。想起我在工地上的思念之苦，我的心里酸酸的。
爷爷上来就给我倒酒，我急忙抢过来。
他呵呵地笑，看着我倒酒的笨拙样子。
 我们相对而坐。
“来，小悦啊，跟爷爷喝一口，爷爷欢迎你来，你别见外啊，随随变变的最好。”
“哇！”我第一次喝烫酒，感觉喉咙在燃烧，一直到肚儿里。
“哈哈…怎麽样？好喝吗？”
“太烧了，这酒烧得可真厉害啊。爷爷，您不觉得吗？”
“呵呵，爷爷习惯了，你慢慢喝也就好了。快吃菜吧，饿了一下午了。”
“何止是一下午啊，是一天呢。”
“那你一天都没有吃饭啊？”
“中午没有，车走了一整天才到的。”
“哎呀，那快吃点儿吧！” 爷爷说着赶紧给我夹来菜。
我不客气地吃着，他一味地笑着看我，乐呵呵的。我在他的目光中不客气地大吃着。
“告诉爷爷，这半年来都干什麽了？爷爷可是时常想起你，你让爷爷又多了一个盼头儿了！”
“恩…..施工施工再施工。还有就是想来找您，可是我要走了就意味着停工，所以我就盼着停工。比如停电、停水、大雨什麽的自然原因。可惜都没有发生。还好，感谢外面的这场大雪，使我们提前放假了几天。”
“哈哈…..工作是正经啊！顺利吗？”爷爷大笑着。
“对了，爷爷问你，你的终身大事咋样了？处朋友了吗？”
“工作还算顺利，爷爷，你为啥问我这些呀，你希望我早点儿结婚吗？”
“爷爷是关心你，也担心你呀……”
“可我结婚还能来找您吗？你希望我以后不能来！是吗？”我有些着急地问。
“嗨….”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
“是不是？爷爷，您真的是这麽想的吗？”我急切地问。心悲切地要停顿了。
 爷爷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看着酒杯。
“半年了，我的心情从来是只想来看您，我有时候很担心您：回来没有？还是一个人住吗？变天了，您自己注意换衣服吗？这都是我想的。”说了这些，我不敢看他的表情，我怕我会失落。
“我对工作一开始很有信心，可是后来就是没有耐心了，因为…..”我停顿着，稳定一下我可能出现的情绪。
“啥？”他问。
“因为我想你…..”我好象在自言自语。
“想爷爷呀，说给爷爷听听。”
我抬头注视着他老人家。
“也没有什麽，爷爷，我只是有时候很难受……”我停顿了，有点说不下去。
“我怕寂寞，还有困难，每当这时候我就感觉孤独；我一个人在屋子里的时候，还有每天的黄昏我就站在楼顶向西方看，心想：要是有您在我身边该多好。老天，你就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去看看爷爷呗！”
 爷爷也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嘴里含着一口酒不下咽。
我移开目光，还是愣愣地看着那窗台。慢慢地模糊了视线。
“爷爷，有的时候我真有点儿害怕…….”我的下颚颤动了，说不出话来，只是涌出湍急的泪水。
 他抓住我的手，紧紧地。
我举起那日夜思念的手将他使劲儿地贴在我的脸上，泪水不断，屋里只听见我不断的呜咽。
 良久，他用另一只手拍拍我的肩膀。
“悦儿，爷爷知道你的心，这不，你不是来看爷爷来了吗？你重感情，我总是在想：这孩子太重感情，他一定会来看我的，虽然爷爷是个糟老头，可爷爷知道，知道你也想爷爷，你会来看我……”
 我啊地大哭起来。握紧他的双手。
“来，快到爷爷这儿来。”他说着也使劲地拉我过去。
我起身来到他的身边。
 他揽我如怀，不住地安抚我。
“来！爷爷呀，给你夹菜。”说着，他用筷子夹来菜。
我接纳着，也不断拭泪。
“别哭了，多没出息！啊！”他哄着我。不断给我往碗里夹菜。也用手帮我擦泪。
“看看，爷爷越说你越不停了，不哭，好不？”他贴着我的脸说，“来爷爷喂你一口菜，好不？别哭，听话。” 说着，爷爷用嘴给我送来了一粒花生。
“你听话，爷爷就喂你，行不？”爷爷柔声说。
我点点头。
“听爷爷的！跟爷爷笑一个好不？”他就在我的耳边说，暖风吹的我耳朵痒痒的。
“咳！”我被爷爷逗的咳嗽起来。也跟着破涕而笑。
“傻孩子！这就对喽！”他也笑了，不时地用嘴衔来食物，我就像没有站稳的小鸟，接受着等待已久的期盼。
“爷爷，你也吃点儿吧，别一直喂我了。”我揉揉眼睛说。
“好，好，爷爷也吃，你也吃，啊”爷爷抱了抱我，安慰的眼神让我信任。
“看你，哭得让爷爷心疼！”他用筷子点着我的眉心。
“悦儿，你的眉毛一动，爷爷就觉得心动，哭也让人怜爱。”
“那你愿意我哭啊？” 爷爷呵呵呵地笑了，不回答我，只是一味地看着我的眼睛。看得我脸在发烧，心在乱跳。
 我低下头。 他又突然将我搂住。
“悦儿，看着爷爷！”
 我抬起头，他的眉毛略有花白，但纹络清晰，皱纹几许，好到极点。秀丽的脸庞，嘴角迷人的微笑，目光充满柔情万千，鼻尖儿快挨到了我的脸。我的心好跳。
“爷爷也想你，哪管再看到一眼也行。你知道吗？”
“我就怕你不喜欢我了！半年了，我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小宝每次见我也是匆匆忙忙的，还没有等我问您的情况他就回市里了，我有时候急的快疯了。”
“这不，爷爷不是很好吗？你也来看爷爷来了，那就别流泪了。”
“恩！”
“来，爷爷再喂喂你。”说着他又衔来一块儿鸡蛋，我张开口小心地接住，之后，他用舍尖儿在我的嘴角边轻柔地清理了一下。
“这是乡下的土鸡蛋，好不好？”
“恩，您喂我的都好！”
“你今天来的突然，要不呀，爷爷给你好好准备几样农村的风味儿！”他抚弄着我的头发，“哦，对了，还有一个菜呢，爷爷去端上来，你等着爷爷啊。”说着他下地去穿鞋。
“爷爷！”
“恩？”
“我帮你。”
“不用。”
“我帮你穿鞋。” 他回头看了我，笑呵呵地说行。
我拿起他的布鞋，帮他一点一点地穿上。 他只是笑呵呵地看着我给他穿。
“悦儿，爷爷的鞋你很喜欢呢，爷爷没有看错，你不嫌土气！不忘传统。是本分的孩子。”
“这鞋不是难看，而是好看，舒服自在，人们现在只是好象觉得农村人才穿，其实他们看不到这样的美。更体会不到轻便了。”
“等着爷爷，爷爷去去就来。” 屋里是通明的，外面已经看不到什麽了，但我能感觉到四周山峦的威胁，好象要压过来，给人总是有些不知名的害怕。
“来，爷爷给你做的炖菜。一边吃，一边喝吧！”说着，爷爷端上了一小盆儿菜。
“你尝尝，看怎麽样？” 我吃了一口，“这是什麽肉啊？肉丝很粗？”
“这个呀，是野猪肉，你吃过吗？”
“没有，味儿挺好的。”
“是吗？爷爷也尝尝。”说着，他也吃了一口，“哎呀，急急忙忙的，爷爷放的盐少了点儿。
“正好，爷爷，你吃盐要注意呀，多吃不好的。”
“那好，爷爷听你的。”说着他坐到了我身边。
我一样地帮他脱了鞋，幸福地靠着他。
“对了，爷爷，在外面看屋里是不是很清楚呀？”我问。
“好孩子！爷爷倒是忘了，爷爷去关门！咱们把门锁上它，他们就看不着了。” 说着他急忙出去了。
我从窗边使劲地看着，他走在有一层薄雪的路面上一滑，险些摔倒，我急忙穿上鞋向外面跑，到了门前，他也进屋了。
“你下来干啥？别冻着了。”
“我看您差点儿摔倒。”
“爷爷太着急了，没事儿，别出去，你的新鞋不然要踩脏了。”
 我低头看着鞋，地面也很是干净，实在也是不忍心出去。
“你在啊，爷爷去拿点儿木炭。”说着他又出去了。
 我担心地等他，深怕他会滑倒。
 爷爷拿了很多木炭，放到厨房的边上。
“爷爷，您还有鞋吗？我去给您拿双来。要不地上一踩又脏了。”
“棉鞋没有了，你去给爷爷拿单鞋吧！在柜子里，就是我拿棉鞋的地方。”
我跑着，拿来一双新的园口布鞋，我怕他会冷，就干脆自己穿园口布鞋，他穿棉鞋。
“我现在不冷了，让我穿单的吧。”
爷爷乐了，没有推辞，让我又帮他穿上了。
“爷爷生火呢，你进去啊。我马上就来。”
 等爷爷进来的时候中央一台已经开始播电视剧了。
“这回，他们进不来了！悦儿，你放心，这麽大雪，不会有人来的。”
“可是外面墙很矮，能看见的。”
“你放心吧，小悦，你再看看天。”
“天，怎麽了？”我爬到窗前向外看着。
“啊！我知道了。”回头欣慰地笑看着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