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之行十散谈(一)朝拜的姿态与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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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随笔 |
一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生物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人就有点近乎上帝的神奇了。如果不是,从现在发生的好多事物上看,这又有点不合事理。其实,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种错误的怪圈:一分为二,此是彼非,相互对方。所以,对这一问题我们需要修改一下进行思考才可以探究出事物的一些真实:人到底是一种何等性质的生物?它具有何等的能力?为什么身处这个繁复世界的我们,常常会产生这样那样的疑惑和情感?如好奇与胆怯,如自傲与自卑,再如心灵和肉体的对撞与吸引……
上述问题还是太大了,让人难以把握,那么就再具体一下来谈。现代城市的灯红酒绿相对乡村的穷困与单调,似乎总让人感到有那么几许的不公,前者可以整天享受现代化的幸福生活,后者只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苦累齐至?为什么具有同样喜怒哀乐的生命,会有截然不同的生存环境?说是因他们的奋斗经历各异,个人努力不一,前提条件不同等等,都有道理,可是再追究一步问,为什么人一出生后就体现出了特别大的差异,这些差异又导致了他们以后的不同人生轨迹与命运?有的人一出世便气喜满身,携带着和善的笑容,有的一出生则哭声连天,体弱多病?如果说这些真的全部来源于他们的父母,那么,同样的父母为什么生育出的孪生兄弟,在个性、脾气、智商与爱好等方面又有天壤之别?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同样,世界上也难有相同的两个生命。他们的个体差异有重要因素如果真的是遗传,那么这个遗传就仅是医学上所讲的细胞的不同组合或分裂吗?不知道,讲不清。但有一点毋庸致疑,就是城市的好多生命,饱受够了水泥墙的追逐,汽车尾气的熏陶,各类名利的围困,对那些偏远之地的自然风光与差异的人情风土无比的向往。于是旅游便成了城市人的一种时尚而久盛不衰。而在整个地球上,最偏远少人,风景特别异于平常,人情与世俗不一的,除了那座神秘而宠大的高原,估计再没有第二处领地可以比拟了。所以,有人说,西藏,是人生旅游的至高点,也是这一世外出寻探的终点,更是心灵的净化处,信仰的增值地。故,西藏之旅,便自然纳入自己不惑之年的重大计划之中。具体出行的时间便是夏日六月,不是它有什么讲究,而是前世所注,今生所定,生不由已。当老师的,一年四季也只有这一时间里还可以自由支配那么几天。再说,今年自己带的是高三,六月八日之后,教室已空,学生已无,不外出旅游,还能干啥?继续备课吗?
西藏之游,对于任何一个人正常的来说,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对于不正常的人更是复杂。首先是一个缺氧的问题,再次是信仰,还有饮食、交通、地理路线,自然风景,人文风情及作为一介痴愚的生命必须应有的姿态与心态……看什么,如何看,去哪里看,其目的是什么?这些问题不由得要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升浮起伏。刚才说过了,人这个生命是非常奇特的,“西藏”这两个字,对于他们来说,不仅仅是普通地理方面的一个概念,还具有一种最为神圣的内涵:宗教,及一种对人生灵魂深处最真的思考。特别是眼下现代化的和谐时代,它的满身又长出了无数触角,涉及政治、民族、安定、历史等思想的细微的肉体。如何面对它的到来,或说踏入它的领地,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无所谓有,却也无所谓无的旅游命题。
带着这样的心情,我与二十位男女同行们一起上路了。在明光明媚,灿若天仙的一个时季。
“去哪里?”
“西藏。”
“知道你肯定选这条线。”同事们高兴地为我祝福。我则喜笑颜开地问道:“为什么?”
“可以拍好多好看的片子呀。”
呜呼,原来我仅是个照相的。
但,我不埋怨,多少年来,或说从出生的那一天起,自己就置身于一种非议的荆棘丛中,并且在一片接着一片的茫然的荒原中不断地渡过了这五十年的人生之路。之中,少有伴侣,没有知音,无一人真正了解自己,认识自己,与我进行过一刻半分的彻夜的有关什么方面的谈探。教书的,写字的,跳舞的,编书的,算命的,做买卖的,当小工的,照相的,写诗的,炼功的,讲国学的,宣传佛法的,习道的,什么也做不成只会玩的……面对周围这一切的认识与目光,我理解并抱有感谢。却无一丝的孤单与寂寞。人与人,真的是不一样的,我不知道自己出生时天空是否有过什么异相,但是,我相信,自己在不同年龄时对每一个生命问题的思考,都不是没有原由的,自己的从前与昨天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这一世来到了这里,终身做了这么一份工作?为什么对某一问题的追究我无法放弃,对未来的一切相信无疑?特别是那个有关灵魂的问题,生命真相的问题,我确信不假却无法证明。正因为如此,我必须去西藏,因为那里可能有我长年思考不得的答案,或一个偶得的灵感启示,如果什么也没有,它还有一处与这个世界相差很大的内景,这个收获则是一定的。因为我准备了两部相机,十几个G的储存卡。难怪有人会说我是这了几张相处而做出的选择。
其实,这个选择,说明白点,它是朝圣,是对心灵向往已久的一种信念的坚定,是对生命最原始状态的一种虔诚的叩问与报答。不管能达到这种地步的有几人,同行者是道友还是同事,是真诚的去回应一种声音,还是走马观花,再添一处人生已观后的旅游地名。
我是一个普通的生命,我的灵魂深处有一个问题让我久久不得安宁:为什么有一种信仰能如此坚定不移地代代相传,且不受物质与名利的诱惑而淡定如常,喜悦非凡。而有关这种信仰的那些文字却又那么得艰难深奥,它的每一个字,第一句话我们其实都难读懂却又深信不疑。这是迷信吗?这不是迷信又是啥?但是,当来到拉萨,“迷信”这两个字你是根本无从出口的。因为你也正在被迷信所信。

“回到拉萨,回到那布达拉,雅鲁藏布江把我的心洗清在雪山之颠,把我的魂唤醒,爬过了唐古拉山,遇见了雪莲花,牵着我的手儿,我们回到了她的家……
”郑钧的优美歌声不由地一遍遍在心底响起。优美的旋律伴着痴恋的目光,一个节拍合着一个节拍地向那片神秘的高地延伸。黄土高坡,塬上沟壑,关中泾渭,陇西山谷,咸阳晴空,西宁落日,青藏高原……一路走过,一路唱来,视眼一时宽于一时,大路一路高过一路。1956公里的青藏铁路堪称人间奇迹,然而更为壮举的是那里无尽的雪山,一望无际的草原及荒无人烟西西可里上悠然自得的牦牛、野驴、一群一群的小尾寒羊及出现不定的队队藏铃羊。,对了,不时地还有一群嬉戏的水鸟,有照片为证。二十五个小时的变换凝视,还是把三江源头给错过了,急情之下,我只抢拍下了一张格尔木大雨中的照片。待日尽西天之时,片片晚霞铺在了头顶,在辽阔的青藏高原腹地里行进的列车并不寂寞,笑谈声,歌声不时地传来,整个车厢一片的红晕掩映,每个人的幸福感不由浮现于激动的双眸。这时,我发现,郑钧唱错了一个词,这应该是我的家,或说是我们的家,而不应该是她的家。如果这个她是代指世间凡生,那也是正确的。因为,外出久别的儿女们,距离他们的母亲越来越近了。
对于家乡,每个人都不陌生。但是,说实话,我对自己的那个出生地却并无多少感恩。不是因为它对我有何幸薄或辜负,而是因为它的贫瘠与荒凉。不是不想写,而是写不出来。玩文字几十年了,有两个特别之处,第一没有写过有关父母的一个字,第二,没有歌颂过家乡的什么。从这点上说,我真的是一个不孝之人,无恩之人。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天生不爱说假造假。一旦面对假的虚的东西,则无一言出口。面对那个什么也没有,只有大风从坡上吹过,只有高大的只长几寸之草的青山从四周耸围的弹丸故园,我除了叹息再无别的言语。同样,面对生我养我,七十年来含辛茹苦,受过人世间所有苦难的父母,除了让他们少干活,多休息,吃好睡好,身体好,心情好外,我再无什么其他更好的敬孝方法了。在那块如眼前这片同样荒凉少人,只有牛羊满坡的晋西北高原岢岚,虽然早早在便有了这么一条由两条明晃晃的铁轨沿伸到大山腹地的铁路,但当初那是为战备所修,是为杀人所用。虽说后来它为家乡人民的致富脱贫起到了重大作用,同样的,它也因这样那样的环境等问题而夺去了好多人的性命。所以,我不知道,现在,对它,那片我的故土,是歌颂呢,还是反对,或是恩恨兼有,无可奈何?从灵魂的深处,我做不出确切的回答。他们只给了我肉体,供我吃穿,让我长大,而灵体是谁给予的?精神与智慧谁能让其永恒?
我们这是去朝圣吗?真正的朝圣能坐着飞机、火车一步到位吗?它应该是衣衫褴褛,满面灰尘,面朝圣堂,一步三叩头,五体投地的一种姿态。就像此时,车窗外,就有无数的信男信女在那里不断匍匐着,迎着高原西落的太阳,在一站一倒之间,把身体内外的心光全部投向未来的那座圣殿而永不中止。同时,铺满山石土块的土路上,经声不断,朝圣者无论男女老少,均静穆庄严,泪流沙石,铺下了世间最真的虔诚与祈祷。而我的同行们则个个有了不良反映,胸胀了,头晕了,要呕吐了,想睡觉了。
拉萨,拉萨,你在哪里?“你根本不用担心太多的问题,她会教你如何找到你自己”。我的自己在哪里?我的家乡在何方?
啊,我的家乡在山西,左手一指是吕梁,右手一指是太行,汾河流水哗啦啦,唱不完的信天游,说不尽的亲疙瘩下河洗衣裳。但是,还有一个地方却让天下人都不敢唱出曲的,那便是天下四大佛教胜地金五台。与我的家乡仅隔几百公里的五台山从小就胜于那个由两座大山紧压的岢岚。那绝对是一个人杰地灵的修道圣地。记得第一次独身前往朝拜的情景,记得面对那庄严巍峨圣殿的心跳,更记得那座高耸的高大白塔,入云霄,镇九州,广布佛法,播传世间福音。而位居台怀镇最大寺院群之首的菩萨顶最高处的灵鹫峰,便有五台山黄庙中的首庙。它始建于北魏,到明朝,成为了蒙古、西藏黄教喇嘛常住五台山的场所。清朝时,又成了皇室的寺庙,地位极其尊贵,也是五台山黄教首领扎萨克大喇嘛住持居住的地方。
那一座似宝葫芦一样的白色佛塔,便是汉地佛教的象征,白塔上最高处却是藏传佛教密宗的居所。一处住着和尚,一处居着喇嘛。喇嘛是汉化了的和尚,和尚是藏传来的喇嘛。一个顶着光头,一无所挂,一个戴着公鸡帽,一往无前。拉萨和台山,一汉一藏,一显一密,一简一繁,简繁相宜,它们的祖宗却合归于一,那便是那个胸前画着旋转的金光闪闪的万字,心是藏有天地人三界众生悲喜的佛。
一个字要写多少遍,才可以让人终生铭记,一个人要说多少次,才可以成为世界的真主,一部经典诵读多少回,才可以成人天地的真理。跨越了这几千公里的距离,从海拔八百米的并州河谷地,到达海拔三千多米的布达拉,我的朝圣之路为什么走了整整五十年?五十年来,我读过的那些文字有多少是与它们为敌的战争檄言,又有多少是与它们背道而驰的绝世谎言,今天,我把汉藏两地的佛赤祼祼地牵拉在一起时,我的笔下又会记载一出怎样的佛学故事,把博大与精深的佛理一一解透述明?大日如来和释迦牟尼会不会对我的解答进行细细的审阅?然后再据此对我的业力做出相应的功过判决?
还是这块古老的大地,却有了青与黄之分。水,由混浊的黄泥河,变成了青一色的拉萨河。火是不变的,都有红色的焰要在闪动,那是众生的心灵之舌,在不断地吐说世间的诸般苦累。风,就更不一样了,有声的,无踪的,带沙石的,携水雾的,有狂吼的,有细语盈音的。四大名山,四大美人,四大天王,低三下四,四面楚歌,四海升平,四海为家……汉族的智慧是超世的,他们也知晓四中那无限的内涵;藏族的历史虽然是短暂的,可是他们却能一步到位,瞬间领悟出四大的本来。特别是加上佛的指点,憨厚老实的他们一下了明白了原来并非四大,还有空、识两大,由此,六大齐全,此六大乃一切诸法之本体,能造一切佛。一切众生的根身器界,所存之国土等三种世间,皆为六大所生。依六大而缘起,故有了众生佛平等之义,大、三、法、羯等四种曼荼罗也由六大缘起而显现出不同的法身与德相。
若从单纯的宗教的立场看它们,流传于藏地的密教与盛行于内地的显教并无本质的不同。相对而言,密宗表现出了人格主义思想为基础之世界观,即所谓的由无量无数之诸佛菩萨,构成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之最为完美的世界,即身成佛;显教则再需通过一些外部的方式去慢慢修持,但到达的境意也可以相同。从教义体系的角度看,密宗实为一种“理智不二”的宇宙人生观,教主大日如来即具此种伟大的人格。他认为,智法身之世界是金刚界,理法身之世界是胎藏界。如果你具备了特别的修持之力,那么便可将智之世界扩大至与理之世界一致的世界,于是,理智便不二了,如一了,有时都不需要通过显教里所提倡的戒定慧来达到,甚至还为世人做出了一个欢喜之佛。哈,真是逗死人了。但笑声过后,它告诉了我们一个真理:真正的佛法没有一刻离开过世俗众生,成佛与成人是一样的道理,一样的高度。
哈,多么伟大的民族呀。高高的雪山封闭无隙吗?宽宽的河谷无法翻越吗?这个六大学说比那个孔孟之说差距几何?与那个不可道之道又相似几多?所以,朝圣的姿态便只用一种:大礼跪拜,五体投地礼拜佛与诸菩萨。通过这种仪式,以表达我们对高高至上的佛菩萨的万分敬佩,表示要向佛菩萨学习的强大决心。同时,我们还要明白,此举还可以凝聚自己孱弱的心力,净化自己不洁的灵魂,除恶向善,开启本有的智慧,消除障碍,福慧增长。
而其心态,唯有一种:虔诚,虔诚,再虔诚。知道吗?它是进入圣殿唯一的通行票证。谁若有一丁点的疑惑,天堂第一道厚厚的金色大门便戛然而关,无论你是谁人,从哪里来,跋涉了多久,抱着何等的目的。
面对伟大庄严,智慧真善,无所不能之佛,平凡愚蠢的我们也只能如此,只得如此。
2012-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