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郁金香

    直立不屈，单纯挺拔，一株一花，一花一蕾，一蕾一开，一开一艳，一艳一绝。艳艳如海，朵朵似涛，整整齐齐的众生，一片汪洋的花乡。红黄蓝白紫，纯洁高贵，不依不偎，不芜杂，无繁乱，无傍枝，一朵就是一朵，朵朵汇成一处色彩的世界。花瓣不大也不多，一圈五块，中心黑色花蕊，一点花舌把浓香包藏。此花为郁金香。
    如果说牡丹具有国色之谓，那么，具有国花之称的便是郁金香了。有专家说，其实郁金香并不是生于荷兰，从异乡而入我国土，它的故乡就在中国，原产于青藏高原，2000多年前，郁金香传到了中亚一带，到了16世纪的时候，一位驻土耳其的奥地利使者才把它带回维也纳，奥地利宫廷中的一个荷兰花匠又把它带回了荷兰。还有一说法是，早些时候，我国南方产有一种姜科的药用植物，称为郁金，郁金香传入我国后，由于其球茎类似郁金，具有特殊气味，并且花大艳丽，和郁金的花差不多，因此成为郁金香。我不想理弄这些历史是非 ，我只想关注花的内心和美丽。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李太白当年在东鲁兰陵所作的这首诗里言及的郁金香，与今天我所嗅到的这一芬芳宜人的香味是一样的醉人吗？
    太阳仍然没有出来，空气中却到处飘散着奇异的花香，从那浓烈的牡丹园里出来，转一个小弯，便看到了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海。这花海，全由一大片一大片各色的郁金香组合而成，更与那高大直上云霄的唐槐相间隔，加之短短的白色篱笆弯曲有致，左右前后守护，粗与细，高与低，远与近，红与黄，北方高原上真实的一幅天然彩色图画。头顶的上面是淡白色的槐花的初繁，密密实实的，下面便是郁金的花香相袭，一浪一浪的。你的眼里、耳里、嘴里，进入的全是花的因子，香的心虫。

   这便是迎泽公园的郁金香园。
   原来，迎泽公园是没有什么郁金香的，和拥有几十年历史的牡丹园相比，郁金香真的是一个外来小户。但是人的力量是巨大的，从前些年开始，人们就对它的到来做了大量的工作。由点到面，由少到多，由几株到多种，再到今天的放眼无际，成了一片彩色的花的海洋，人，真的是伟大而神奇的。可是更伟大神奇的还是这花，一旦落地，便不择土壤与气候与环境与水份与阳光了，一开花，就不再管风雨春夏了。中国北方的土地上，便图绘出了异国的风景，虽然观景的人还是本色本土的百姓，可一旦多了，那也是一种巨大的磁场，与花场暗合，共同磁化着生命的神魂。
   郁金香是世界名花，被誉为“花中皇后”，因其花色艳丽，花姿雍容而多受到人们的宠爱。但又说，郁金香的花朵有毒碱，和它呆上一两个小时后会感觉头晕，严重的可导致中毒，过多接触易使人毛发脱落。而人们是不管这些的，靠近它，屈就它，低嗅着它，欣赏着它的根与茎，品评着它的花与蕾，感受着它无处不在的香醇。
   “凯芮斯”、“卡斯尼”、“吉晨”，不知道这些洋名的区别，却能真切地感觉到它们细微之中的差异，不认识达尔文杂种型的“牛津”、“美丽的阿普多美”、“阿普多美”、和以英国的首都命名的“伦敦”，却知道，那一瓣瓣的花叶里，有着我们读不尽的大自然的心音。

   万物皆有灵，有灵必有神，有神便心通，一通，语便生也。世上凡生命皆有各自不同的言语，花更是一出众的生命，虽然其言其语与人语不同，但只要灵相通，天下什么语也可畅通无碍的。花语敏感无比，内涵丰富，微言中有大义。花语一词，实非无事文人们的聊且之戏，它真的是暗合了百种花神原本的心志和智慧的结晶。花有神，人有魂，神魂通过灵而相合，于是，花的心事由人而知，人的心事借花来述，这便有了我们生活中的花语一说。如妖艳美丽的玫瑰，代表爱情、浪漫、美艳和容光焕发；再细细一分，充满无限诱惑的蓝色的玫瑰，又代表着神秘、妖娆、恒心、坚毅、珍贵、温和真心等等。大方纯洁的香水百合，代表着顺利、纯洁的祝福、心想事成和百年好合。细腻热心的康乃馨，又是爱、美丽、尊敬的化身，是所有女性的神圣之花，美好典雅的典范。具体可感的花色、花形、花香、花姿和抽象难以感受到的人心、事理、物念、情神达到了完美又抽象的高度统一。借花来寓事，明理，通意，花人相一，神神相吻，这是大自然合一的天意，还是必然之下的一种偶然的巧合，或是事物间神心相通的一种重叠？

作为西方历史开源的古希腊民族，真的是一个无比智慧与伟大的民族，它们在哲学思想、历史文学、建筑雕塑等诸多方面创造出来的巨大成果，成为了整个西方文明的精神源泉而让我们倾叹不已。仅仅一个花语的发明，就开通了万物皆有灵这一神奇的创造，因而不仅能让我们能读懂了世间百花的心事，更知晓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原来，物物都是相通的一体，虽有形的差别，却无神的分异，只需借助一个灵感的心或魂，便可通达天地，晓认百态，相融与一。花语，两个字，绝非什么拟人、比喻之类的修辞手法，它是神奇的物理，也是灵性很平常而普遍的对答。由此一来，我真的感受到了郁金香那紫色里蕴藏着的纯粹与动人心魄的巨大魅力，红色的浪漫与无比的大方高贵，黑色的神秘与忧伤，多色的梦幻和妖媚了。
    忽然间，我一下明白了，千百年前的那位神性十足，风流百倍的苏大人，为啥面对妖妩的海棠，而忽有“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月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神来之笔了。花是植物全部精气神的喷吐，绽放，一春一岁，一秋一冬，它的美丽也是岁月精华的特别显现。人是万物的精华，其话语也是血气神相聚的统一，它的每一意念与与言行，都与自然万物不可分离。以花喻人，借花来传达心魂的每一次波动与摇摆，这是一种很平常的事情，根本没必要感到惊奇。
   世间之花是用来欣赏的，而不是用来观赏的，欣赏与观赏的差别在于，一个用眼，一个用神。这也是凡与智的真正区别。

   再次靠近它们，对应着古老民族的这一发明，一一感受着内心世界的波动与微切的话语，我杂乱的心魂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肉身均匀的呼吸。这时，只听的一个声音在说：“你好，知道这个世界的奥秘了吧？”

   犹豫间，又一个声音说话了：“花与人是相通而来的，你们的开心就是我们的美丽。”

   呵，美如花，借这一说，我知道了世间的美丽莫过于花者也。花者，美之精神也。美丽的郁金香曾让荷兰举国如痴如醉，在全国形成了一股“郁金香热”。一株黑色的 “夜皇后”胜于今天的一辆奔驰，三株名贵的郁金香，就可以换来一幢漂亮的别墅。谁要是拥有一株郁金香，身份立即就高贵了许多。为啥会这样？我想，在荷兰人的眼里，郁金香就是我们心中的宝石。黄金有价玉无价，此理也相通。

    荷兰人把最接近5月15日的星期三定为全国一年一度的郁金香节。每到暮春时节，荷兰的国土上，满山遍野的郁金香争奇斗艳，晶莹修长的叶片，像装满美酒的酒杯似的花朵，透明馨香，令人心醉。今天是5月九日，星期日。此刻，我在中国一个黄土高原的城市，把郁金香的精神再次传达出来，让世间的生命明白一个道理，世间之花都可用心来欣赏，因为它们都有一颗真诚不虚的灵魂。
     很古的时候，有位美丽的少女住在雄伟的城堡里，有三位勇士同时爱上了她。为表达爱意，他们一个送了顶皇冠，一个送了把宝剑，还有一个送了块金块。但少女对三人都不钟情，只好向花神祷告。花神深感爱情不能勉强，遂把皇冠变成鲜花，宝剑变成绿叶，金块变成球茎，美丽的郁金香就这么诞生了。
    这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却也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很浅显的哲理。

    从迷人乱眼的郁金香园中出来，醉微微的我分不清哪是古代哪是当代，哪是我，哪是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