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从何来

  新年了，各单位都放假，让紧张的生活得以轻松悠闲一下。昨晚睡得太迟了，今早到十点才起床。推窗一看，外面已是晴空万里，楼下的街道里人流如梭，笛声起落。前几日落下的白雪在明丽阳光照射下，熠熠闪亮。呼一日清纯的空气，心随着冰雪而把这些日子的各类烦闷无声地融化。几只淡灰色的麻雀在枯疏的枝头鸣啼着，跳跃着，尽情享受北方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个睛爽的日子。吃罢早饭，精神更增添了几份，提出到外面走走，妻与女都高兴响应。于是，蹦跳的女儿在前引路，与妻并肩，信步而行，无论那里，不管时间。城市的空间很大，自由的天地却很有限；女儿的心灵不羁，可是想象的能力却不高，不由得，还是走进了近在咫尺的迎泽公园。
     建于五十年代的迎泽公园，可说是太原市最大的公园了。北方公园里所有的一切，基本是它都具有。最大的靓点要数它的水与树了。一千多平方米的水面，映衬着上千株各类古松怪柏，衫柳桑槐，再加平展如毯的茵茵草坪，为省城增添了无限的美色。从前几年开始，又免费开放。于是，这里便自然地成为大众自由往来，赏景息心的一大去处。
     此时正值冬季，一九刚刚开始数起，但你感觉不到多少隆冬的刚烈与冷硬的。风不是那么得大，似有若无，吹在脸上，只有凉意而无冷酷。雪也正因了这两天的丝丝暖意而不均匀地洒在草坪里，但每株大树下面却是绿色淡淡，暗绿色的草茎针针直立。只在靠南阴暗的角落或栅栏旁才可看到那一堆堆棉花般积雪的堆拥。女儿也忘了感冒的担忧，伸出棉手套，忘情地堆起对她来说很是新鲜有趣的雪人。一块石头，一枝树杆，一个不知谁丢掉的红色塑料棒，便组成了一则美丽的童话，在这舒畅的天地里任情地上演。旁边是一群中年妇女，穿着大红大绿色的服装在欢乐地舞蹈。一二三，左转，七八九，起跳，步步准确，身段不优美可精神。没有了时间与家务的限止，少了儿女的负担和监督，生命便开始年轻，生活便是一种最轻快的舞步。
     精神有了，兴致也自然随之而增多，看游乐园里五颜六色的召唤，便一个蹦跳，上了最高的一辆轮转游车。升到几十米的高空看下面，也别是一番奇景。远处的高楼，近处的湖面，头顶蔚蓝色的天，脚下的人影，旋转的木马，有声有色，动静相一，心不能不放纵。女儿开始忘记地呼喊，踮起双脚，举着双手，向下面仰盼的妈妈，向前边一辆车里同样惊喜的大姐姐，向蓝天与白云。置身于几十米的高空中，从未体验过的游目骋怀，正好与无限的童心吻合。这是一种自然与心灵的叠印，脱离了地面的局限，当然要飞升全部的想象了。幼儿园的规矩，阿姨教师的管教，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生命的自由快乐的本性在无限的天空彻底放纵。
    最让人心宽神爽的还是那白平如镜的已凝结了的湖面。一层薄薄的落雪均匀地洒在上面，几行浅浅的足印东西南北划过，把若大的一个湖面随意分成几块，清洁凉爽的空气呼一口都那么沁心。没有了浑浊，视野万里，游云伴飞鸟，高楼托霓虹，城市五彩绚丽的身姿也尽入眼帘。这时，红男绿女也就把它当作上演青春舞曲的最佳场所，小情人们便可放纵情怀你亲我蜜了。你拉着我的手，我骑在你的背，趔趄一个，笑声几串，滑步一道，你拉我，我牵你，一大队靓丽组成的长龙便在宽远的冰地上滑动，母鸡护小鸡的游戏，恣肆无任何的拘束。游弋的雪艇突突突一阵驶来，清除积雪，扫荡他物，为平静的冰天雪地增加几份活动的线条。把天蓝的背景作幕，以纯色的冰雪当帷，东西南北都是最好的摄影，随你怎样选择，全是旷神怡心的美满与活力。假日就是休息，过年了就得庆祝，最终目的就是通过各种方式获得幸福，从身体到感觉，再扩充到全部的精神和心灵世界。
     春季的欣喜在于绿芽的萌发，一天一个新喜，让人不断地想象；夏日的深情让细雨占尽，蓬勃的原野葳蕤四起，雨滋润，日照射，生命全节节拔高繁荣；秋野的金黄有收获掌管，风一吹叶泛红，满山遍野的生机，把最后的结局写给深远的记忆回味；那冬天的活力就全在于一个雪。污浊的地面一色了，干燥的空气清爽了，树枝增加丰采了，围着温红的小火炉可对君长谈了。“因雪想高士，因花想美人，因月想好友，因山水想得意诗文”，在此，我是因树望友人，因日伴美人，因雪思时光，因山水而乐得意女儿。把一株株树上的叶叶数遍，我发现他们的生命没有一个有过遗憾，即使断落折的枝桠也都直直不屈。身边有年渐老，色欲褪，但心态更加美丽暖人的爱人相随，时时刻刻，分分秒秒不觉时光早逝无情。珍惜幸福，最爱平常，知足最乐，这便是四季人生最美的图画。踏秋叶而至中年，岁月步步接近黄昏，迎雪而悦，雪落意满，远方的风景正为孤独的身影铺开硕大的帷幕，一只燕从头顶掠过，告诉原野里所有的生命，绿枝已衔在口中，只看细雨洒在何方的心坎。纵然是时光流逝，五彩缤纷的美丽却已一一受用。就如耐心地等待着眼前蹲着不走，借用一个橙色的饮料瓶，把一小堆可融可化可团可散的白雪玩得已入佳境的女儿。只要能静静地用心看着，想着，等着，不去理睬时间的迟早，还有什么事务要干，做怎样的饭菜，去拜访何人，一意的放开，彻底地纵心而为，随缘自在，如同一种酒后微微的适意，有心无意地欣赏一幅山水巨画中，那一点淡墨色移动的行人，满足由是而生，而长，不断地向未来的时季默默延伸。人世最美的诗文也就自然地从心底的稿纸上滋长成熟了。
     雪玩够了，冰滑累了，小径上的小吃都品尝过了，信步而踱，到了东门出口，旁边一家鲜美的花店刚刚开张过，门口撒落着爆竹破碎的纸屑，开业大吉的条幅喜气盈人。信步进入，里边早已是香味道扑鼻，锦色满眼。一少女灿然迎上，靥如阿牛的桃花朵朵。让小女大吃一惊：“哇塞，这么美呀！”真的是美，多未见过的美，那么多，那么艳，那么鲜。虽说只是些花，但那美却让两个四十多岁的人不能言语，而让一个五六岁的儿童目不转睛。从店东转向西角，十几平方米的小店足足看了近半小时，每一株，每一束，每一色嗅着，盯着，触抚着，感觉着，幻想着。海棠映日、玫瑰结君、青竹云岭、三品翠、长生香、进福果、紫金、银白、浅润……一一印入脑海，咋没听过这些名字呀？妻反映过来，有些疑惑地向卖花姑娘。是呀，咋听起来那么熟悉却又都陌生呢？“都是从南方的大深山里新培育出来的品种，其他地方看不到的。刚上市，赶在今天出售。今天过年，赠送你们一支山里雪。”笑逐颜开地说着，伸手拿出一枝，递与神痴意往的女儿。“谢谢”，女儿兴奋地跳了起来。
    美可以使任何生命分泌幸福的因子的，更何况是纯真加无邪的土壤。山里雪呈淡白的颜色，一株打着五六朵花蕾，已有两朵灿烂绽放，每朵都有十几层的花瓣，并不比牡丹小气。粗壮厚重的花朵，只一根细细的茎撑着，却不显吃力。就似细弱的母亲把肥胖的儿子高高举过头顶。向四下里伸展开的白净的脸庞，张张妖艳绝伦，且形似手掌的叶瓣上中下的花色又各显不同，分别为纯白、素淡、浅黄。过渡自然不显生硬，配合和谐悦目，整体风韵浓烈而别致灵巧有趣。静息凝视，那感觉就像听到了一曲英特兰的小夜歌响，巴黎教堂里的一支童音独唱，深山幽涧里的一条纯清溪流。更像是在MM无限的繁杂闹市，迎面突然走来了一位略施粉黛的农家俊美人，那感觉真不压饥渴难忍时，友人递来的一杯甘泉。
    山里雪，好名字，永不融化，纯真似银，深情一片，守护脚下的一方厚土。而粗糙贫瘠的厚土就养育出了如此绝美的精艳之艺术珍口。真是不可思义的生命辩证法呀。伟大的大自然再加上神奇的人的智慧，那世上的美就无穷无尽，永不褪色绝灭了。美原来诞生在天然与心然，有意与无意之中的巧妙结合呀！一朵花是一种纯美，一份心情就是一个新的生命。从花店走出时，突然省悟了什么的我，忙拿出相机，转身回去，把满屋的美全部摄入深远的记忆底片。
     迎泽公园，古树、奇山、绿水，与自己的屋室咫尺毗邻，进出不过几分钟。北方一座很普通的休息娱乐场所，本无多大的新奇之处的。平日里，也常有些海洋动物、蝴蝶标本、金石玉器等类的展览交流，面食节、书画节、摄影节等活动的举办，南来北往的人川流不息，景色也常有改变。每有大的活动，自己都要抽点时间过来看看，有时孤独无聊了来凑凑热闹，或有他人相伴，或独自徘徊，林林总总的也不知来过多少次了，可是每次的心情都没这回舒畅，收获丰硕。想想，主要是因为这次没有攀高比下，少欲无求，怡然自得，并专门寻找那些可人的物与事观赏。于是，不经意间，自然与人造的美景也就一一映入心田，被那简单而素淡的思想滋养得湿润润的了。
     由是，有这篇真实的诗文作记录，２００７年的第一页日历，也就不像往日那般匆忙苍白，一翻就过去了。

                ２００７、１、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