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  山（六）

 ------谨以此篇献给敬爱的父亲

    母亲落葬后，已16岁正读高一的我，主动向父亲提出退学，以助家事。父亲沉默半晌，用低沉而坚定的语气说：“不行，哪怕逃荒要饭，也要继续读书，不读书，你们今后指望什么？！”我知道父亲话语的重量，他分明是在向所有读书的孩子表态啊！眼见这个塌下去半边天的家庭难以为继，有好心人不断的上门要为父亲续弦，有的则要为姐姐说亲，甚至有人提出姐姐为我换亲，在这些好心人的眼里，只有这样，这个家庭似乎才可以维持下去。所有这一切，都被我们的父亲婉言谢绝！一天午饭后，父亲边卷着烟卷边对我们说，看着你们渐渐长大，又都很争气，爸爸再苦再累也要你们尽可能地吃饱穿暖，读书深造。有人要给你们找个后妈，以帮助料理这个家，我未答应，那样做，对不起你逝去的妈妈。今后，你们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是你们自己说了算，爸爸只当参谋不包办。相信不远的将来，我们家就会翻过身来，只是你们的妈妈去得太早，等不到那一天了……说到这里父亲喟然一声长叹。弟妹们还小，或许体味不出，但我和姐姐却能感受到这声喟然长叹所包含的一切！此时此刻，姑且不论眼前的压力，单就失去爱妻的痛苦与无助，眷恋与思念，就足以让这座玉山的内核滴血殷殷……

    1974年元月，我高中毕业，参军因政审不合格告吹，老校长爱惜我的品学兼优，推荐我回母校三义小学教书，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上班报道，学校领导不无同情的告知我，昨晚接公社通知由xxx来了，你就暂时回去吧，有机会再说……面对连续的打击，我的情绪低落到极点，躺在床上，不思茶饭，是父亲的谆谆善诱鼓起了我积极面对曲折的勇气。父亲说，小子，就这点出息啊？不当兵，不当民师，就搞不到饭吃了？你看看我们这儿有几个高中生，有几个像你这样有真才实学能写会画的高中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队不是等着你去张罗宣传队么？去吧，我们的家庭也要唱国际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父亲一席话，有赞赏、有鞭策、有鼓励，还有点激将的味道！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大队部，写批判稿，编快板词，刷大标语……凭着自己的才干，成绩不菲，广受赞誉，也渐渐地从伤痛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不到半年，学校又重新录用了我。
    是年暑假，我的人生发生重大转折。一个偶然的机会，被当时的区教育辅导员后来成为我忘年交的涂祥林*先生发现，将我抽调到区教育组工作，得知这一消息，姊妹们喜出望外拍手称快，父亲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表情上没有过多外露。临行时，他把我送到村口，只说了三个字：“好好干！”当我走到老窑塘口，回望父亲已经模糊了的身影依然望我而立，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别了，敬爱的爸爸，别了，苦难的家乡，相信您的儿子一定会有所作为。（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