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发现右胳膊内侧有块青记，摸一摸，钝钝地痛，并不记得受过什么伤，况且这部位颇为隐蔽，不容易磕着碰着，只得当个悬案不理。

   晚饭后，奶奶怀里的小馒头憋足了劲要玩电话，奶奶不让玩，只见他，两条小腿青蛙一样蹬啊蹬，身体装了弹簧一样翘来翘去，请注意——他的左手，紧紧揪住奶奶的右胳膊，我上前一看，奶奶胳膊和我一模一样的位置上，也青了一片——悬案的罪魁祸首在这儿哪！这种时候，只顾着和他作斗争，哪里顾得上胳膊被他揪痛了。

    为小馒头受点伤，这算轻的。他爹脸上有过一道非常暧昧的抓痕，从鼻梁到唇边，血糊啦哈一道，好几天才消，我幸灾乐祸：“还好我亲眼看着他抓的，不然你还真说不清。”小馒头喜欢他爹，爱到极致，难免用些SM手段。他最爱和他爹玩的一个游戏是爬大树，他爹装成一棵树，小馒头奋力往上爬，小脚丫从他爹的肚子胸膛一路踩上去，爬到脑袋上，更是不由分说，鼻子眼睛嘴巴乱蹬乱路踢，头发自然是用来抓的，一不留神还搧他爹两大耳刮子，只听他爹“哎哟哎哟”阵阵怪叫，小馒头同学已经傲然登上山顶，一览众山小，好不得意。

    奶奶总结道：“他和爸爸来武的，和妈妈来文的。”他“文”的一套，有时也不一定好消受。他最喜欢从后来来亲我，不管不顾扑过来，先一把揪着我的头发稳住阵脚，再伸长胳膊抱住我的头，用力扳用力扳，把我的脸扳向他，然后张着大嘴流着哈拉子迎上来，有时只用亲的，算“斋亲”，那感觉颇为甜蜜，很被他爹羡慕，也有时候下口重了，狠咬一口，留下几个小牙印，弄得我每次都事先大叫：“只准亲不准咬！”又期待又害怕，心情好复杂。

    小馒头贪玩，为了玩可以不吃不睡。每天睡觉前，他都要玩啊玩啊玩啊，怎么哄都不行，惟一的办法就是等他玩累了自己晕过去。如果我太困，那就闭上眼睛好了，只是还得用手揪着他的一只脚，免得他掉床底下去。每玩一阵，他会来看望我一下，当他充满激情地“啊啊吧吧”叫着爬过来，我便浑身一紧，赶紧睁开眼严阵以待，天知道他会以何种方式问候我，揪头发、抓鼻子、抠嘴巴、咬胳膊、或是深情款款地抚摸，依他的心情，或单项进行，或全套伺候，我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长出六颗小牙齿的嘴巴呲上来，还是赶紧躲开为妙。

    他对亲人们热情，对自己也毫不留情，经常在脸上留下几道红红的血印子，活像个自虐狂，每次都会被别的妈妈问：“你怎么不给他剪指甲？”那口气倒像我虐待他，天杀的，医生说七天剪一次指甲，我们三天剪一次，短得不能再短，只怪他，力气太大，动作太粗暴，自虐虐人都凶猛。

    每次忍受着他在我身上拽来拽去、捶来捶去，我好发愁：这才这么点儿大呢，再往后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