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敏儿与木每支教归来,自 从曾老师开始她的“美丽心家园”建设新农村设想,朋友们呼地掀起了支教与义工狂潮,可怜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然后请求下一个可能去的人帮我带点东西,人不到,表个心意也是好的。
知道“红粉笔计划”是去年冬天的事,听21世纪经济报道的覃MM说起,信誓旦旦要在今年开春或夏天报名去,可惜一开春我便哪里也去不了啦。别说支教,就连今年特别频繁的出差、开会、免费旅游一类的事全都付之流水,呜呼哀哉,这是便是做妈妈第一要付出的代价吧。这一被困住至少一两年甚至更长,对我这么一个三月不出门便浑身发痒的家伙可真是巨大的考验呢。
说回支教,我真正佩服的是那些去最偏僻落后地方、一去经年的人,或是在需要的地方建学校的人,像网友信天谨游那样(不知他的大行动现在进行如何了),那是需要理想和信念支撑的,也能够真正改变一些人命运。像“红粉笔”这种,带了较浓的商业色彩,去的地方并非最穷最偏,时间也不过两周,只能说是给小地方吹去一小股清新的风而已。敏儿和冬冬她们就发出一个特有意义的疑问:“我们走了以后怎么办?”
是啊,我们这些城里人,有点闲有点钱的(完全无闲无钱、本身迫于生计压力的人恐怕不大会动这个心思),请个假,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和当地小朋友相处两个星期,完全就是心灵度假嘛,对自身来说收获绝对远大于付出。如果纯当体验,这就够了,了无负担。可是所谓支教,所谓扶贫,所谓义工,所谓行善,仅仅这样是不够的,要更多地考虑这件事对对方产生的意义。
想起我毕业实习的情景,和这种支教有相似之处。40天,一群快乐的大学生来到小镇中学,崭新的教学方法,不分彼此的师生关系,让学生们一下子爱上了我们,临走时师生们送别的情景我永生难忘,乌泱乌泱来了几百人,车上车下哭得肝肠寸断,好些学生追着车跑出很远。可是开出十几里,车上的我们便收拾心情,开始向往回家、回校的情景,一边拆开师生们送的礼物欣赏、互相炫耀,对我们来说,这只是一门课程,一段经历,想想那些学生,却可能被我们灌输了一些不一样的想法,平静的生活多了一些向往、一些燥动。这些向往和燥动是好是坏,我也不知道。
有几个学生和我颇通了一段时间的信,其中有个女生叫贾璇,穿衣打扮作派与小镇习惯本就格格不入,与同学老师也处不太好,就连这个名字都是她自己取的。她很有才气,作文明显超过一般同学水平,可是除了语文,其他成绩并不理想,在高考分畸形偏高的湖南,很难通过考大学走出去。她给我写信,诉说对小地方的不齿,表达对未来的愿望,在我看来,这些愿望都是大而空的,实现可能几乎为零,其实这些话在相处时她也说过,当时我是有耐心的,慢慢地陪她设想、帮她分析,努力用既对她有利又能让她接受的方式与她对话。而看信的心情却不同,那时正准备考研,同时也要考虑找工作的事,还有毕业论文什么的,忙成一锅粥,一看她那不切实际的少女梦,心里一烦,回信便少了许多耐心,直统统地告诉她我的看法,说不如先放下理想,补上数科成绩,争取考个大学才是正路云云。可能这话太像她所厌恶的老师说的了,她来信少了、没了,万万没想到,在几个通信的学生中,当时交往最多、最喜欢的她竟是第一个和我断了联系的。现在想来,对她,我缺少一些耐心,缺少对朋友的真心,也就是说,还是把自己摆在了比她高的位置上了。这是我后来一直耿耿于怀的一件事,可惜也就是想想而已,并无任何补救措施,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比之当年的实习,现在的支教更随意,更没有压力,甚至课程都是支教老师的个人意愿,与学生们一贯的课程有可能完全脱节,这样的结果,会给他们带来一些外界信息,但究竟是利大还是弊大,恐怕还真有待商榷,甚至是完全倚赖支教老师的态度。敏儿博客里有些例子,诸如有人临走时对学生说:“我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现在我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诸如有人收到学生的信,根本不打算回,也不打算保留……我觉得,这都是一些对学生不负责任的做法,做这些事的人,真是把支教当免费旅游了。
我们每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商家的力量虽然大些,也必须遵从利益最大化原则,不能只付出、不回报。可是,商家能够把投电视广告的钱拿到这里,城市白领能放下手头的工作家事,投入时间和精力成本,这本身都是非常好。关键是,更多地想一想之后的事,能以自己的努力稍稍改变一些人的生活轨迹,让某些孩子过得更好,拥有更丰富的心灵世界,以及学会建造通达那个心灵世界的桥梁,这才是支教的真正意义吧。
蒋韵的长篇《隐秘盛开》里有一段情节,是个大悲剧,黄土高坡上的农村姑娘“大女子”,大字不识一个,生就一付倔脾气,远方来的知青们教她识字、给她讲保尔的爱情故事,彻底扰乱了她的心。几年后,知青回城了,家里给她说亲了,她便盲目抱定“要爱情”信念,可什么是她要的爱情,她是不知道的,对一个很可能慢慢爱上的男人,她先以跳崖反抗,再以跛了一条腿和一生的冷淡为代价来抗衡,谁都不理解她究竟为什么。她那考上大学走向世界的女儿在很多很多年后才明白,那些虚幻的爱情观害了她,知青们给她带来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却无法给她实现理想的能力与条件,爱情成了她一生的宗教,也是一生的囚笼,她孤独抗争一生而一无所获,成为最大的悲剧主角。
说这个故事是觉得与支教有相似之处,希望热心的人们不要像那些热心的知青一样好心办了坏事。两个星期容易过,教一点知识也容易,更重要的是两个星期之后,更重要的是一颗持续的、平等的爱心。
因为自己不能去,一想起来更是心潮澎湃,大早爬起来写了这篇,在去过或准备去的人眼里难免站着说话不腰疼,是要讨骂的,嘿嘿,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