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则新闻颇有意味。一是在上海越剧团《红楼梦》创排50周年之际,该团特意携“豪华版”《红楼梦》进京庆贺。5月19日至21日,该剧将在天桥剧场上演。据悉,此次仍由徐(玉兰)派传人钱惠丽和王(文娟)派花旦单仰萍分饰贾宝玉和林黛玉。二是陕北民歌“信天游”以交响化的方式重新演绎,9日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拉开帷幕。
越剧艺术的传统属性和陕北民歌的民间特色被豪华包装和洋化改造,是艺术创新?形式上似乎如此,但本质上更像是花里胡哨的打扮。越剧《红楼梦》创排50周年,久演不衰,已经从传统的朴素蝶变为艺术的经典。没有人怀疑素面朝天的王文娟饰演的黛玉就是从曹版《红楼梦》脉脉纸香里走来的人物,因为中国传统审美讲求的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越剧,流习于吴越区域,和徽班进京之后的宫廷化不同,一直属于民间与精英士子共商的艺术。京剧可以包装成清廷雍容如富贵牡丹的权力美学和帮闲艺术形式,若越剧豪华化,按照《红楼梦》里的说法,是将“清水样的女儿”作贱成雍容华贵的夫人,就像元春永远不如黛钗们可爱一样。
所以,这就是豪华化《红楼梦》的弊端。一个属于民学两界审美趣味的艺术若成为宏大叙事和当今市场语境下招财的凭借,必然导致审美主体性的丧失,或者说原来的纯艺术审美属性丧失变异为庸俗陋质。
信天游“交响化”同样如此,只不过是由洋换土,摒弃了民间艺术黄土地上的草根属性。这样的“艺术革新”或许好听好看,但是其原始的艺术质素已经丧失殆尽,观众或听众对“交响化”信天游,不是激发内心的审美体验,而是获得表象的耳目一新。就像贵妇给宠物狗穿上花衣服,是好看了,但是对人而言,这不是基于平等的尊重,而是居高临下随心所欲的亵玩。对狗而言,不惟体现不了好看的虚荣,反倒多了束缚的压抑和难受。笔者当然不是将“信天游”隐喻为狗,而是“信天游”确实不需要洋化包装。豪华化的《红楼梦》又何尝不是如此?宏大的场景,舞美很强的视觉冲击力,听觉上同样是交响乐的引入所带来的听觉震撼,早就冲淡了观众对故事情节和名著精神的观摩体验。看热闹的审美是肤浅和感性的。
别林斯基曾称赞普希金“他(普希金)是第一个偷到维纳斯腰带的俄国诗人。不只他的韵文,而且他的每一个感觉,每一种情绪,每一个思想,每一种情景的描绘都充满了难以言说的诗。他从一个特别的角度观察自然和现实,这个角度是为诗所特有的。”这是言述的文学审美特征论。《红楼梦》由经典文学而视听艺术,“信天游”由民间传唱到歌唱舞台,同样不能偏离其固有的审美特征——内在精魂的原汁原味,不加雕饰。“豪华版”《红楼梦》乃至媒体刚刚曝光的“露背”新版电影版《红楼梦》恰恰忽略了这个原则,不是从本质审美内涵出发,而是随意附加艺术操作匠(不是艺术家)的武断想像。这样的艺术审美是偷不到“维纳斯腰带”的,只会泛腾起暂时的大众文化炒作浪花或涟漪。
在多元文化的背景下,艺术工作者们获得了更多的创作自由。但是,这似乎没有激活艺术家们的原创意识,而是讨巧和懒惰地对已存在的经典进行发挥、改编,甚至是恶搞和画蛇添足。“豪华版”《红楼梦》如是,“信天游”交响化如此,《图兰朵》、《秦始皇》的古今中外式杂烩对接也是如此,形形色色的古装剧时尚化更是如此。
没有原创,艺术家们只能靠外在表现和时尚玩意去对经典进行包装和表现。因此,这类的“咀嚼式”改编有时就变了味,传递到公众那里,要么是审美的庸俗化,有时甚至变成了审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