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   秋

午休起来后稍觉凉意，便到户外走走。一路上，能闻到果实的味道，尤其是新鲜的核桃味。远眺北山上，似乎有团火在燃烧，在奔跑。有一种金风中穿行的美好在心中涌动。晚上，从美国回来的友人来访，我送其两本书，一本是《爱是需要学习的》，另一本是《中国文化精神之我见》，故谈及中国传统文化的复兴。期间把盏言欢，甚是高兴。不觉间已到十点。友人提出到校园里散步。

暑假的校园，学生们大都回家了，三三两两的都是些要考研的学生，行人很少。高大的树梢遮住了大半教学楼，路灯也被树枝遮去一半光明，留下无数神秘。天气极好，校园很静。只需要轻轻地说话，慢慢地走路。几位友人皆感叹兰州之凉爽，大学之安静。

我说，今日立秋。于是，众人忽然惊醒，皆叹中国节气之神韵。从前面大谈传统文化到现在的气韵，忽觉如此气氛是我和老天早已合谋的。

事实上是我喜欢秋天。对这一天等了好久。我喜欢秋天的金黄，喜欢阳台上的花叶慢慢地变红，那生命灿烂得让人震颤；我喜欢看秋天里结实的妇女用刀剥绿绿的核桃皮，然后砸开几个新鲜的核桃，那果实刹那间击中你的舌头和胃；我喜欢在秋日的阳光下无边无际地穿行，把整整一夏的郁闷慢慢地散发；我最喜欢在落叶上徘徊，仿佛那是我前世的恋人，实事上，在那层生命辅就的道路上，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在萦绕、在唤我，而我已不感到哀伤。

但有多少人在意这一天呢？难道只有我吗？不会，在北方，在秋天还存在的地方，总会有生命能感觉到。即使只有我，我也相信还有另一个大生命和我共享这时光的微妙。那就是老天。唐代的张若虚感叹：“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可见那时的人们与我们现在有完全不同的心境。他们在想，在无穷而永恒不变的岁月面前，人生太短暂了。而我们现在则想，还有永恒吗？还有不变吗？一切皆虚无。诗人李贺也曾吧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在有限的人生面前，无限的岁月变得多么残酷无情，更重要的是，老天是无情的，不变的。然而，今天我们分明感觉到秋天的界限在消失，四季的轮回在模糊。老天也在变，老天也在老去。老天甚至已经死了。

自从公历被引入中国，农历和节气就渐渐淡出中国人的生活。一种几千年来的生态观被悄悄地覆盖甚至忘却。人们大概只记得今天是周二，8月7日，上班的一天，普通的一天，忙碌的一天，但就是忘了今天是老天换气的大日子。

但生命不会忘记。古人不会忘记。

如此想来，这一天值得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