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每次得病，几乎都是被传染的。今天给沈老师打电话，说已经是第四个请假的孩子了，都一样，发烧，咳嗽，肚子痛。到医院去，医生也说，今天孩子的流感都是这样。听说附小有很多孩子得的病也一样。
        几乎所有的人都说，这与兰州冬天的污染有关。
        但也与上幼儿园有关。一次送孩子，一个家长把孩子送上车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孩子咳嗽得在吐，但家长因为要上班，根本就顾不上这些了。有两个老人显然是不理解这样的事，在一旁骂着。他们给我说，我们先不要说这个孩子的病家长不管了，就说他到幼儿园去会给多少个孩子传染吧，太缺德了。
        是真的缺德吗？仔细想一想，还真是。这个家长也许会有一万个理由非得送孩子去幼儿园，但他还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是一个“病源”。他根本就不考虑别人，即他是多么自私。
        送到幼儿园能去做些什么呢？我孩子上的幼儿园是市里最好的幼儿园之一，附近的很多家长都想方设法地要把孩子塞进来。于是，班集体从20多人变成30多人，再变成后来的40多人。老师们也成天地唠叨着。
        幼儿园里有一个很大的游乐场。当初女儿争着要去幼儿园，完全是奔着它去的，但一学期她只去过有数的几次，似乎其它的几个月都是在为这几天而做准备的。因为孩子多，教学就相当困难。这样的结果造成孩子的教育不能因材施教，产生了一个强势群体和弱势群体。
        有一个孩子的家长每天都去幼儿园和老师神聊，他们的孩子常常坐在第一排，也常常能引起老师的关注。他本来是一个不善言词的孩子，慢慢地，他变成了一个在课堂上非常活跃的孩子。他成了班上的明星。很多女同学都希望他是她们的男朋友，我女儿也是。
跟我女儿一起上学的一个女孩，家里从来不去送她。她也非常地深默。我曾经问过我女儿，你的那个朋友在班上回答过问题吗？女儿说，没有，有一次老师都批评她呢。很显然，这个女孩在这时候已经被老师和同学歧视并遗忘了。她也会歧视和遗忘自我的。童年的这种经历如果在小学、中学还一直延续的话，她很可能会在中学退学，她的一生在幼儿园就被断送了。但这一点，她的家人似乎一直没有注意到。而面对四五十个学生的老师，又能怎么样呢？
        也许她不上幼儿园更好些。
        一学期一次的家长会上，妻子去了。回来后她一直不高兴。她说，老师专门说了，徐艺丹最近有些退步，她也从不讲故事，叫她讲，她也不讲。我们似乎一下子明白了。有很多次，女儿回来让我们当学生，她要当老师，可我们都很忙，只是敷衍她一下，她看我们不配合，便失望地看电视了。我们一看她不闹了，便赶紧干自己的事。想到这儿，妻想哭，我也很难受。妻问，是不是你得准备一个故事，才能去讲。女儿点着头。
        从那天开始，妻便每天都准备一个故事，第二天跟着车送她到幼儿园，告诉老师今天她准备了故事。晚上回来时，我们看见女儿的精神与往常大不一样了。连续几天，她都在班上讲故事。她讲故事也是班上最生动的学生，她边讲边能做上动作，表情非常丰富。记得她在小班时是班上很活跃的学生，也最爱听老师的话。老师让她给同学们发碗筷，她很自豪。那时，有个老师曾问过班上所有的同学：你们说，我们班最漂亮的女生是谁？同学们齐声回答，徐艺丹。关于这一点，她从来不跟我和她妈妈讲，但她跟她奶奶讲。我知道，不是她长得真的最漂亮，而是她是最可爱的，是男生心目中的女朋友。
        但是，想到这儿时，我同样想到有很多学生可能从来没有引起老师和家长的注意。在教育中，因为各方面的原因，特别是老师习惯性地冷漠的教育，班上极少数的学生被他们关注，成了优秀的人才，而绝大多数学生则只能成为“大众”，成为普通生，成为这些优等生的陪读生。最可怜的是那些被家庭冷落的孩子，他们在学校里同样也成为被冷落的对象。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学校和家庭遗弃的对象，也迟早有一天，他们会用极端的方式来报复社会和家庭的。
        我常常想，能不能不上幼儿园？也许你的女儿本来很优秀，她如果与同龄的孩子一起自然地玩（如同我们那时候玩的那样，没有任何组织，没有任何导演），也许她就是孩子王，她的自信在这时候自觉地建立了起来，她也许不至于成为学校里的弃儿；也许你的女儿不该是普通生，而是优等生，只是学校教育――更准备地说是命运选择的老师――把他造就成了一个普通生；也许……可是，不上幼儿园，能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