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出的禅意：2017年度禅意诗选读》初选（39）——

 

江晨：游弋心间，自由自在

 

江晨这一组诗借用“创世纪”文化概念来述写日常生活的诗情与禅意，颇有趣，也颇有深度。

提起“创世纪”，读者很容易就被带入到基督文化的语境中。《创世纪》在第一句话里就点明“起初，神创造天地”，就是说，基督文化里宣扬的是上帝用自己的能力在七天里创造了天地万物，他用前六天的创造工作，创造了组成万事万物的各种要素，第七天神安息了，这一天便是安息日。诗人江晨显然也这么说，但他说的不是谁创造世界的事儿，而是说诗人以自己的心态和能力“创设”或“发现”着诗的情境与禅的意境。《初一日》从大背景开始，广场——绿树——青山——山岚——天宇——蔚蓝，无边无际。这明晃晃的背景下，铺洒屋宇，铺洒人间气息，近处是我，远处是你——心外无物，心造万物，心化万物，游弋心间，自由自在——“昨天与今日，黑暗，与明媚/如此分明，似无痕迹”。《初二日》背景前移，是一片大海，“蓝，蓝，与蓝，海天一色/南风吹呀吹，吹呀吹，与吹呀吹/你黑发飘飞/……心情洁净/……/我心弛神往/……浮沉你的气息”“一日，像似一年，亿年，或者光年”。《初三日》背景再前移，移到一个园子里，梅花，说开就开了，一树鲜红，另一树粉红，还有一树含苞……花开短暂，欣华难得，我忍不住要告诉你：梅花的色韵、香气、味道，与格调。我还忍不住，走上屋顶，“望一望/城池四周的坡地、山峦、田园、草木/与穿越的瓯江……它们凹凸，高低/这多像，人间万事万物的不一模样/噢，多像，芸芸众生的生命形态”。以心转境，用心所创设的诗境与禅意，殷殷而感人。《初四日》背景再前移到身边，而后又从身边做点上的扩散，幅射状撒开，诗情和禅意因之弥漫开来：码头游人如织——几只模拟古船——几只白鸭戏水……绿如蓝，在人间，梅花、兰花、水仙花、油菜花、梨花、桃花……次第开放！然而，打开电视，寒潮来袭，气温“断崖式”下跌，未来几天，经历春、夏、冬……嗨，恰似我心情的过山车，忽喜忽伤悲。真叫寒寒冷冷度春秋，烦烦恼恼几时休。烦恼也罢，菩提也罢，这里有诗情，也有禅意。《初五日》背景再次前移，到了具体的几位诗人那里，而诗事的欣华已渐行渐远，然而，世间的诗情依旧在，禅意依旧在。“我看了一会后园水潭的鱼，它们/游弋水间，自由自在……它们思想吗？/它们悲喜吗？之后，我看到一只鸟儿/二只鸟儿，远处飞来，停顿石榴树上/唧唧喳喳……它们谈情吗？它们会老吗？/冥想之间，鸟儿飞离，消失肉眼不见的地方/而阳光，洒落走廊、泥墙、黑瓦……金黄”。《初六日》背景又前移了，移到心口，然后移到心里，心境造万物，心境化万物，“我终于静下心来，撸清一团乱麻/一念之差，堵车二分钟，迷途一分钟/与我所见之人，插肩而过；与我到达目的/偏离十万八千里，一场赶赴空忙活……/在人间，我顺其自然/分享每一寸光阴；逆天而行者，万劫不复”。

对比《创世纪》所论及的“天地的初始、万物的初始、人的初始、罪恶的初始、救赎的初始、宗教的初始、凶杀的初始、文化的初始、家谱的初始、世人被灭的初始、国家的初始、巴比伦的初始、神呼召的初始、信心和应许的初始、以色列人的初始、选民下埃及的初始”等等，江晨这诗并没有那么庞大与繁复，却也让人读出诗人对诗情诗境的初始、禅境禅意的初始的感悟与创设，游弋心间，自由自在。这——真可解读为一位诗人因其所褒有独特诗心而创造了属于自己的诗情与禅意，或许，这真可以说是一位诗人对自己的诗的一次“创世纪”。（少木森）

 

附：江晨《创世纪》（组诗）

 

初一日

 

中午时分，走过荷花塘

转身，光，明晃晃……睁眼

哇，广场之间树绿，与叶落

之上山青，与山岚；之上蔚蓝

与蔚蓝……无边，无际

 

黄昏返回，明晃晃，光

铺洒屋宇，与屋宇……朝阳为昼

背阴为夜；近处是我，远方是你

昨天与今日，黑暗，与明媚

如此分明，似无痕迹

      

 

初二日

 

当你在海边，举手加额

眺望大海……水，水，与水

蓝，蓝，与蓝，海天一色

南风吹呀吹，吹呀吹，与吹呀吹

你黑发飘飞，飘飞，与飘飞；心情

洁净，洁净，与洁净……小小场景

我心弛神往，几乎一整天，浸淫

心之动、颤、静，与虚……噢

一日，像似一年，亿年，或者光年

浮沉你的气息，意念，或者温润

……我活命尘世的空气，唯一的爱

          

 

初三日

 

园子里的梅花，说开就开了

一树鲜红，另一树粉红，还有

一树含苞……虽然，友人身在海边

沉浸碧波、海螺，与火焰树、朱樱花

扶桑之间，乐不思蜀，我还是告诉你

梅花的色韵、香气、味道，与格调

嗨，我还忍不住，走上屋顶，望一望

城池四周的坡地、山峦、田园、草木

与穿越的瓯江……它们凹凸，高低

这多像，人间万事万物的不一模样

噢，多像，芸芸众生的生命形态

         

 

初四日

 

午后，瓯江一号码头游人如织

几只模拟古代的帆船，下游行驶

几只白鸭，嬉戏水间……春江水暖

绿如蓝，在人间，梅花、兰花、水仙花

油菜花、梨花、桃花……次第开放

是时候啦，出发乡野踏青，水底捞月

晚上观星……午夜返家，偶尔举头

星辰满天，眼睛眨呀眨，微笑望我

打开电视，寒潮来袭：浙江气温“断崖式”

下跌，未来几天，经历春、夏、冬……

嗨，恰似我心情的过山车，忽喜忽伤悲

 

 

初五日

 

下午，闻欣、少芬、莉丽、雪梅

诸友来访，怀想1980文学黄金年代

然后，喝了几道茶……哎，盛景不再

闻欣年过八旬，我已过半百，鬓发渐白

随后，我看了一会后园水潭的鱼，它们

游弋水间，自由自在……它们思想吗？

它们悲喜吗？之后，我看到一只鸟儿

二只鸟儿，远处飞来，停顿石榴树上

唧唧喳喳……它们谈情吗？它们会老吗？

冥想之间，鸟儿飞离，消失肉眼不见的地方

而阳光，洒落走廊、泥墙、黑瓦……金黄

          

 

初六日

 

我终于静下心来，撸清一团乱麻

一念之差，堵车二分钟，迷途一分钟

与我所见之人，插肩而过；与我到达目的

偏离十万八千里，一场赶赴空忙活……

哎，种豆得豆，种瓜得瓜，种因得果

 

我终于空出东颠西簸，回想来时道路

清晰去时途径……噢，伟大的神明

让我来到世界，与鱼鸟虫兽，草木花果

相亲相爱……在人间，我顺其自然

分享每一寸光阴；逆天而行者，万劫不复

              

 

初七日

 

颈椎疼痛，右手举不过头颅

该是肉身承受不了我的奴役

开始暴乱……何止，我已心疲

灵惫，魂累，奈何？歇工，休息

 

今日，我关掉电脑、手机、微信

泡一会脚，读几页纸质的书：

“天地万物都造齐了。到第七日，

神造物的工已经完毕，就在第七日

歇了他一切的工，安息了。”

 

嘿，心有灵犀，或英雄所见所为略同

我忘记天地，人间，万物，忘记你

与自己，关灯，呼呼大睡，一梦天明

              

原载《龙泉》人文杂志2017年第3期）

 

 

诗人简介：江晨，真名王振春，男，先后发表文学作品400多万字，入选100多部选集，如《读出的禅意：2015年度禅意诗选读》等，获奖38次，作品被翻译为6种语言，出版诗集《生命的火焰》《诗意龙泉》《沿时光奔跑》《诗画乡村》《逆风飞翔》《翻修屋顶的人》《瓯江水边的村庄》》，散文集《渴望灯盏》等。现任职浙江龙泉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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