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出的禅意：2017年度禅意诗选读》初选（40）——

 

海地：靠近云朵，采撷花草

 

    至少两次选过评海地的诗，这算第三次了。三次读诗，总体感觉是他诗语言较为传统朴实，思辨较为直接化、显近化。这样写，是不太容易出禅入禅的。然而，细读可以品出，海地诗里有一种情怀，那就是“拔苦”、“予乐”的慈悲情怀，拔除众生之苦，给人生予快乐。“请原谅我/在每一张白纸上/都写满了解药的处方/我像一个不高明的土郎中/希望用最简单的草药/治疗人间的一切疾病”（《解药》）。好啦，想要“治疗人间的一切疾病”，接着，便该是行动，也就佛禅语境里所说的“行脚”、“勇猛精进”等。诗人说：“因此，我踏遍青山/在靠近云朵的地方/采摘那些看起来卑微的花草/它们专治混沌世界的痼疾”（《解药》）。佛禅说空，却不是说什么都空了，什么都没有的，什么都不做了，不是说什么“顽空”、“玩空”。而是“无为而为、无为而无不为”，用一种无为而为的圆融智慧与法门，把看似不可为、不可能的事儿圆满做成了，就如诗人所说的那样“靠近云朵”而采来能够治疗“混沌世界的痼疾”的卑微花草。

    《风筝》述说着人生无常感。佛禅常说“人生无常，疾于川驶”，刹那间青丝如雪，刹那间命运交叠。海地则借风筝这一意象，直白如话地说：“我信/你一定会爬得很高/飞得更远//把你吹上天的是风/让你下地狱的也是风/你只不过是风的手掌里/一张随意翻动的纸牌”。那么，我们该怎么办？要把握自己的命运，而不能像风筝那样让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上，“当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任何虚张声势的高度/都有可能跌得粉身碎骨”。这诗仍是以一种直白的语言表达着一种思考与思辨，而衬着的一层底色仍然是“拔苦”、“予乐”的慈悲情怀。这诗也仍然是以一种“靠近云朵，采撷花朵”那样颇具浪漫色彩的想象来完成其构思和全诗的结构，也就因此仍然含着些禅的因子。

    《天亮之前》同样希望人能够飞起来，但诗人放弃了命运掌握着别人手中的“风筝”，干脆要“我制作一只飞鸟”。“这只在天亮之前诞生的飞鸟/放飞在初阳升起的时候/我站在许仙和白娘子的断桥/看着它飞起来，看着那些肋骨/能不能抗衡猛烈的风/再观察在黑夜画出的眼睛/在阳光下是否有底色的阴影”。飞升天宇，自由自在——对于人类来说始终是一种桎梏，也始终是一种向往、一种理想、一种情怀。身难达之，心已飞扬。所以，在我们的浩瀚诗歌海洋中，以心飞扬，给心飞扬的诗作太多太多了，信手可以拈来多少经典诗作，滋养着人心，飞扬着人心。然而，诗人海地在以心塑制为飞鸟并放飞之时，却“哦，即使它真的飞上天空了/我也仍提心吊胆的注视着”。这也是一种情怀，却是另一种情怀，以此情怀可以“靠近云朵，采撷花朵”否？让我们品味和期待！（少木森）

 

 

附：海地《解药》（组诗）

 

 

风筝

 

我信

你一定会爬得很高

飞得更远

 

把你吹上天的是风

让你下地狱的也是风

你只不过是风的手掌里

一张随意翻动的纸牌

 

当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任何虚张声势的高度

都有可能跌得粉身碎骨

 

 

天亮之前

 

在某个夜晚

我制作一只飞鸟

用刀精心削出一根根肋骨

这很重要，它撑起呼吸的重量

我还在它的脸面画了几笔

那是很随意的，就是简单的线条

最后，我很不情愿的

给它接上尾巴，我讨厌它的摇摆

 

这只在天亮之前诞生的飞鸟

放飞在初阳升起的时候

我站在许仙和白娘子的断桥

看着它飞起来，看着那些肋骨

能不能抗衡猛烈的风

再观察在黑夜画出的眼睛

在阳光下是否有底色的阴影

 

哦，即使它真的飞上天空了

我也仍提心吊胆的注视着

 

 

解药

 

请原谅我

在每一张白纸上

都写满了解药的处方

我像一个不高明的土郎中

希望用最简单的草药

治疗人间的一切疾病

 

因此，我踏遍青山

在靠近云朵的地方

采摘那些看起来卑微的花草

它们专治混沌世界的痼疾

 

也许这些解药

会有不灵验的时候

其原因，无非是

汤药剂量太轻，或者

病人无可救药

 

 

故事中的事

 

雪庵里的这些人物

我写了很多年，其实

我也没有见过他们

他们只活在我的故事里

 

那些悲欢离合的枝桠

一直在我的章节中生长

在第一集以及所有的续集里

他们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一直在延续，一直在纠结

 

 

在我的笔尖下，那些

绝望的嚎叫，贫困的叹息，那些

生存或者死亡的大喜大悲

都渗透进薄薄的纸张

使我感觉托不住他们的重量

 

原载《丰泽文学》2017秋季卷

 

诗人简介：海地，男，杭州人。1984年开始写诗。诗歌发表于《星星》等数十家期刊及《钱江晚报》等报刊。有作品入选数十个诗歌年选、精选集，如《读出的禅意：2015年度禅意诗选读》《读出的禅意：2016年度禅意诗选读》等。多次参加全国诗歌大赛获奖。出版新诗集《被击落的飞鸟》。

 

诗人诗观：人生总会有疼痛，诗在某种程度是一味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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