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出的禅意：2017年度禅意诗选读》初选（27）——

 

   　　　　　　  欧阳白云：人类之手，做些什么

 

    欧阳白云跟读了这一年度选读本的不少作者的诗作，也有不少次的发言点评，他说得最多的观点是：“自然是自然，人是人；自然就是自然，人就是人”。这一定是他近期思考较多的问题，所以经常脱口说出这个观点，即使写诗也如此！他这一组诗所写的“自然”都宁静安详，每一首诗都对周遭自然景物做一种近乎写实的描述，笔调是朴实、自然而舒缓的。然而，每一首的后部又都出现了人类，或曰出现一双人类的手，而且那手的出现，就打破了自然的和谐与舒缓。那手几乎无一例外地造成紧张与不和谐。真的是“自然是自然，人是人；自然就是自然，人就是人”。这人类的手怎么啦？

“窗口才灰蒙蒙亮/一些鸟就把我吵醒/我一直想认识是哪些鸟/也想看个明白/窗口的灰蒙蒙/是不是又是雾霾/就迅速起床/人到外面一走/晨曦沐浴着大地/仿佛一切都在新生/那些鸟鸣此起彼伏/根本就看不清楚”（《其实我没有》）。人未介入，鸟鸣此起彼伏，虽然看不清楚，却是一片详和宁静。而人来了，“我很想加入到它们的队伍/一起在大自然里自由欢跳鸣唱”,结果呢？“我隐约看见/那些眼睛溜溜转的鸟/一定是害怕我身上暗藏着猎枪或者弹弓/因为我是人类/……其实我没有” (《其实我没有》)。诗写得很主观，纯然的主观判断，却不是没有逻辑依据可寻。仔细一读，恍然大悟，“自然是自然，人是人；自然就是自然，人就是人””！这确实也可算是诗人对景生情，格物致知的一个体现，是诗人对自然美好事物的一种爱怜与呵护的情怀，是诗人对人类与自然关系的一种忧患。

另一首诗写山坡上吃草的羊，“有抬头看一眼周围的/有抬头看一眼头上苍天的/然后继续低头吃眼前的草/……/它们吃饱了/就躺下来/肥亮的肉身压着腐叶也会抬眼向山下的炊烟瞭望”(《在山坡上看见吃草的羊》)。这山景，这羊群，也是那么详和宁静。然而，那些羊“却不知那炊烟下/前来买羊的人正在和/喂养它们的主人在讨价还价” (《在山坡上看见吃草的羊》)。人来了，人介入了，详和宁静就打破了，甚至刀光血腥了。“羊只知用它们的一对锐角互相触架/却不知抱团去触掉那些刀柄发亮的屠刀” (《在山坡上看见吃草的羊》)。仍然写得主观，是诗人心里在为羊猜度，为羊着想；仍然是把诗人对羊的情怀植入在这里，在这羊里面了；仍然是“自然是自然，人是人；自然就是自然，人就是人”的表达，是诗人的人文关怀与思悟。

《不需人类的手》更是直接、浅白地述写人的手强行介入自然时，自然的抗拒。“腊月廿六，艳阳高照/我站在桂花树下晒太阳/从树隙窥视太阳时/看见了几片黄叶/觉得它破坏了整树的绿/也就在那一瞬/我恍惚听见了大树低沉的声音：不要强行摘下它/它生长在此树/自有它的时间/不需人类之手”。单就诗的写法而言，似乎诗的留白太少，不易给读者留下想像填补空间，不易读出禅意。然而，如果我们品读时，悟出“自然是自然，人是人；自然就是自然，人就是人”的思考，其实便是一种禅意的思考与体悟了，不一定再做他索，似亦足矣！（少木森）

  

附：欧阳白云《在山坡上看见吃草的羊》（组诗）

 

在山坡上看见吃草的羊

 

那些正在吃草的羊

有抬头看一眼周围的

有抬头看一眼头上苍天的

然后继续低头吃眼前的草

有的掩映在一片坟墓间

也有那么一二只

把无碑的塌陷下去的坟头踩在脚下

它们吃饱了

就躺下来

肥亮的肉身压着腐叶

也会抬眼向山下的炊烟瞭望

却不知那炊烟下

前来买羊的人正在和

喂养它们的主人在讨价还价

羊只知用它们的一对锐角互相触架

却不知抱团去触掉那些刀柄发亮的屠刀

 

 

不需人类之手

 

腊月廿六，艳阳高照

我站在桂花树下晒太阳

从树隙窥视太阳时

看见了几片黄叶

觉得它破坏了整树的绿

就伸手毫不犹豫地摘下了它

也就在那一瞬

我恍惚听见了大树低沉的声音：

不要强行摘下它

它生长在此树

自有它的时间

不需人类之手

2017.1.23

 

 

其实我没有

 

窗口才灰蒙蒙亮

一些鸟就把我吵醒

我一直想认识是哪些鸟

也想看个明白

窗口的灰蒙蒙

是不是又是雾霾

就迅速起床

人到外面一走

晨曦沐浴着大地

仿佛一切都在新生

那些鸟鸣此起彼伏

根本就看不清楚

我很想加入到它们的队伍

一起在大自然里自由欢跳鸣唱

这怎么可能

我隐约看见

那些眼睛溜溜转的鸟

一定是害怕我身上暗藏着猎枪或者弹弓

因为我是人类

……其实我没有

 

 

他们不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坐在门店前晒太阳

冬天的太阳不比夏天

直视它一点也不刺眼

它也不是从夏天的那个位置升起来

这样街边才栽下的桂花树

就正好对着旭日

把一些金闪闪细碎的光斑

撒在了我的身上

好像无数温暖的小手在抚摸我

（这使我想起了母亲）

我默默地看着桂花树

突然看见了一节折断的小树枝

叶子已经枯黄

风吹来它就摇晃

杂夹在绿色里

很是扎眼

我起身进屋拿来剪刀把它剪掉

我不想看见桂花树在冬天杂有枯黄的叶

我要它有在春天一样的绿色

我这样做时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没有一个人注意

他们不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原载《城头山文学》2017年第6期

 

诗人简介：欧阳白云，网名图书拥百城，湖南临澧人。现代禅诗研究会成员，湖南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电影报》《中国诗歌》《诗潮》《诗刊》《北方作家》等,诗作入选《读出的禅意：2015年度禅意诗选读》《读出的禅意：2016年度禅意诗选读》等。曾获第二届“诗歌里的城”全国微诗歌大赛二等奖，诗歌入围第二届“精卫杯”中国·天津诗歌节。出版诗集《在路上》（获第十届丁玲文学奖提名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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